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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带着三角洲系统回到上甘岭 > 第14章 “久别重逢”

第14章 “久别重逢”(1 / 1)

 卓老三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板凳腿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那扇虚掩的木门,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肋骨。

门被推开了。

阳光从门外倾泻而入,勾勒出那道窈窕的身影——深蓝色的棉布裤褂洗得发白,两根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辫梢用褪了色的红头绳系着。她逆着光,脸在阴影里,但卓老三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是白洋。

可又和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记忆里的她总是短发,被军帽压得有些凌乱,发梢常常沾着尘土或血迹。眼前的她留起了长发,辫子编得整齐,额前的刘海被汗水微微打湿。她的脸似乎丰润了些,不再是战场上的清瘦,但眉宇间那股子利落劲儿还在——那是经历过生死淬炼后,沉淀进骨子里的坚韧。

她在门口顿住了。

目光扫过院子——爷爷,两位陌生的访客,最后,定格在卓老三脸上。

时间在那一秒凝固了。

卓老三看见她瞳孔猛地收缩,像猫科动物受到惊吓时的反应。看见她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看见她握着门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抵进木纹里。

两秒。也许是三秒。

然后她动了。

不是走,是小跑。那双曾经在坑道里敏捷穿梭、在炮火中奔跑救人的腿迈开步子,几乎带起了一阵风。她冲到卓老三面前,距离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那是卫生所的味道。

“你还活着!”

第一拳捶在他胸口。不重,但带着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鸟在撞击囚笼。

卓老三没有躲,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站在原地,像一根钉进地里的木桩,任由她的拳头落下来。那一拳打在他的胸骨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像是敲击一面蒙尘的战鼓。

“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

第二拳。力道加重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那种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哽咽,像绷紧的琴弦即将断裂前的震颤。

卓老三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所有的话都堵在那里,变成一团灼热的硬块,灼烧着他的声带。

“你失踪时,你知道连长和指导员有多伤心么!”

第三拳。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力气,卓老三能感觉到她拳骨的硬度,和她整个身体的颤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不是缓缓滑落,而是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然后滴落——一滴,两滴,落在卓老三洗得发白的军装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圆点,像绽开的血花。

“两年了,你知道我有……我有多担心你么!”

第四拳落下来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的拳头抵在卓老三胸前,手指蜷缩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又像是想推开什么。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哭声终于冲破压抑,变成低低的、破碎的啜泣。那声音里裹挟着七百多个日夜的等待、猜测、绝望,和此刻汹涌而出的、近乎愤怒的委屈。

“上甘岭打完,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最后这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像钝刀割过粗粝的石板。每个字都带着重量,砸在院子里,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卓老三依然站着,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挺直。阳光斜照,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依然没能发出声音。

每一拳都不疼,真的不疼,比子弹擦过、弹片划伤轻多了。但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砸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震颤,砸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像当年在坑道里安慰受伤的小战士那样,说“别哭了,都过去了”。但手抬到一半,又僵在半空。他没有这个资格。他是那个不告而别的人,是那个让她在无数个夜晚对着名单发呆的人,是那个在她已经慢慢学会在和平日子里微笑时,又突然出现、撕开所有伤疤的人。

自责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淹没脚踝,淹没膝盖,淹没腰腹,直到将他整个吞没。潮水里有上甘岭的月光,有坑道里煤油灯摇曳的光晕,有她哼着不知名小调的侧脸,有最后那次告别时,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咳咳!”白老爷子的咳嗽声像一记响锣,敲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白洋猛地回过神,像是突然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她慌乱地抹了把脸,手背在眼睛上用力擦过,把泪水抹开,但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她转过身,看向钱教授和蒋夫人,试图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嘴角扯动了,眼睛却还在流泪,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两位是从米国回来得钱教授和蒋夫人。”卓老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粗粝的墙面上摩擦。

蒋夫人站起身。这个一路上沉默而坚韧的女性,此刻眼中蓄满了水光。她走到白洋身边,没有说“别哭了”之类的空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白同志,”蒋夫人的声音柔和却清晰,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温润,“你别怪卓同志。他是从米国一路护送我和先生回国的。如果没有他,我们在船上就被杀手扔到太平洋里喂鲨鱼了。”

白洋愣住了。她最近一直在报纸上关注钱教授回国受阻的新闻,知道这位科学家对新中国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一路会有多凶险。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钱教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更没想到护送他们的会是卓老三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卓老三。眼神里的愤怒和委屈像退潮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不解,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担忧——如果他一直在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那么这两年的杳无音信,是不是意味着他曾无数次与死亡擦肩?

她上下打量他,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略显疲惫的脸,扫过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扫过他脖子上那道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在四行仓库留下的),最后停留在他那双眼睛里——那双她曾经在坑道昏暗的光线下注视过无数次的眼睛。它们还是那么黑,那么深,只是此刻盛满了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洋洋,”白老爷子叹了口气,走到孙女身边。那双曾经握大刀的手,此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粗糙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小卓肯定是在执行一些秘密的任务,不方便说。你别难为他了。”

老人经历过战争,懂得有些事不能问,有些人身上背负着不能说的使命。他看向卓老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尊重——那是一个老兵对另一个“在隐秘战线作战”战士的默契。

卓老三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僵硬而勉强,嘴角扯动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我们乘轮船刚到津城,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之后还要送钱教授去军方。”

他的目光与白洋相遇。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泪珠,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只是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欣喜、委屈、困惑、担忧,还有某种他不敢直视、也不配回应的温柔。

“洋洋她三哥就在津城武装部。”白老爷子适时地打破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像是在驱散院子里残留的沉重,“我让他带人回来。这事儿,交给军方最稳妥。”

“麻烦您了。”蒋夫人微微欠身,那是江南女子的礼节。

老爷子摆摆手,转身朝胡同里中气十足地喊:“小六子——!”

“唉!”那个机灵的孩子像是随时在待命,又从隔壁门洞钻了出来,嘴里这次换成了半块烤白薯。

“去武装部,把你宝山哥叫回来,”老爷子吩咐道,“让他带着警卫排一起回来。就说钱教授在咱家呐!”

“好嘞!”小六子把白薯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跑。那双破布鞋在青石板上敲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像一阵急雨,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胡同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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