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画静静的立于那梅林之外,百里梅林漫山遍野,花开如梦,锦绣绝伦,叶画根本无心看玉莽山的风景,想去找神医薛痕,必然要经过这片梅林,她按五行八卦心内默念:“震一,屯三……”
脚下数着步子,她和景苏蝉一起朝着梅林深处走去,既然神医薛痕身边的小童发了话,不准裴顼和夙娘再来,她也不敢再带,又恐人多惹人不高兴,只让景苏蝉一人陪同而来。
景苏蝉走在梅林之中,根本连东南西北都不分清,只管跟着叶画一通奔走。
二人手牵手在梅林之中曲里拐弯走了好长一阵子,又穿过南边桃林,再转西行,终于走到梅林尽头,侧耳倾听似能听到一种极难听嘈杂的笛音。
“囡囡,这是什么声音,好难听!”景苏蝉惊呼一声,二人双双捂住耳朵。
叶画一怔,想起这声音好似当年凤羽设计出来的一种特殊的笛子,当初她曾听过这笛音,可是大受折磨。
这笛音忽而高调如群魔乱啸,忽而又低沉如小虫嘶鸣,忽而悦耳如清泉之声,忽而难听如刀刮瓷器之声,变幻之大,听在人耳朵里简直如摄魂魔音一般,搅的人头疼欲裂,胃里跟着翻江倒海。
二人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放快脚步,快速走过一座独木桥,抬眸处,便看见那里有座凉亭,凉亭左侧有两棵高大松树,枝干虬盘,茂盛的枝叶探进凉亭内。
枝叶下,栏杆上斜倚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漫不经心的吹着笛子,只见他穿着一袭不灰不棕,连颜色也辨不出来的长衫,黑白交错的头发散乱着任风吹的乱飘,风拂过长发,却是一张纯净无暇,美丽至极的女人脸蛋。
眉如墨画,目似朗星,美丽的不似凡人。
叶画对凤羽很是熟悉,自然不会被这张脸蛋惊艳到,正是因为太过熟悉,她反而辨不出凤羽长得到底有多美,而景苏蝉却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觉得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囡囡和衡姑姑,可是这个女子比起她们竟是不遑多让的另一番美丽。
相比与囡囡清冷如仙的美,这女子纯净的犹如山野林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妖,怎么能美成这样,纵使她身为女子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就算她早生白发,一身邋遢破衣也遮盖不住她的美丽。
“公子,别吹了。”叶画实在受不了,蹙眉叫了一声。
“什么?囡囡,明明是个女子,你怎么叫他公子?”景苏蝉顿时错愕,震惊之下,手一松,连耳朵也忘记捂了,好在,凤羽一见叶画,笛声就戛然而止。
“小画。”凤羽盈盈一笑,朝着叶画走来。
“啊?你们……认识?”景苏蝉诧异的伸手来回从二人脸上指过。
叶画点了点头,介绍道:“绒绒姐,他是凤羽凤公子。”
“……呃,原来不是个女子,却是个公子。”景苏蝉依旧讶然不已。
凤羽微微偏头,一双凤眸盈然清亮,纯净如水,嘴角微扯了扯,上扬一个不满的弧度,轻哼一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眼色竟这般不好,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景家来的野丫头!”景苏蝉径直回道,眼睛往他脸上一掸,撇撇嘴道,“不是我眼力不好,只怪你生的太雌雄难辨。”
“……哦。”凤羽垂眸想了想,良久,又抬头叹道,“也罢,五官都是相通的,你眼力不好,可能耳力也不会太好,我就勉强用这笛音为你治一下吧。”
“啊?”景苏蝉脸色一变,一想到那魔音贯耳,心里便觉得怕的慌,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算你是个男人。”
“什么叫算我是个男人,我本来就是男人。”
“你长得这么美,鬼才相信你是个男人。”景苏蝉指尖略过鬓角发丝,撩开她被风开的恼人青丝,眸光定定的盯着他,她心里暗忖,这凤羽肯定是女扮男装,他骗得了囡囡,可骗不了她,一见他手中玉笛,忽又觉得心里瘆的慌,想再刺他两句,到底没说出口,只在叶画耳朵边嘀咕道,“囡囡,可别被她骗了,肯定是个女人。”
“……呃”叶画反不知如何解释了,她总不能告诉景苏蝉,她前世就认得凤羽,可以肯定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个臭丫头,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
凤羽一向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最讨厌别人将他认个女人,他每每想起小时候娘牵他手出去,总有那些眼力不好的人说一声,“哟,好个漂亮的小丫头!”那时,他时常被气的要死,后来干脆就不出门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出门溜达。
话音刚落,他一把拉开衣襟,露出雪白平坦的胸膛,挺一挺胸道:“臭丫头,你可看清楚了。”
景苏蝉脸上顿时绯红,比这盛开的红梅还要娇艳万分,她怔了一怔,恍如初醒一般点点头道:“是男人,你是男人。”
凤羽手一拉,也不把衣服整理妥贴,衣襟只嘟出一小截在胸口,景苏蝉最瞧不得这不整齐模样,毫无拘束的伸手就理了理他的衣领道:“你这人空有一副好样貌,怎么这般不讲究。”
“这……这与你……你何干……”凤羽突然间结结巴巴起来。
叶画摇头一叹,前世凤羽就算见个天仙似的美人也是木然,从来也没见他在哪个女人面前脸红结巴过,后来凤羽临死前将图纸交给他,又跟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她一直以为凤羽是个断袖,心里喜欢人的是赵昀,难道她竟想错了?
细想想,凤羽虽然长得像女子一样美,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人的习气,一开始凤羽好像对赵昀也只是主仆之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越来越依赖赵昀,甚至达到百依百顺,依恋的程度,在凤羽死后,她更加确定凤羽爱的人就是赵昀。
怎么今日凤羽一见到绒绒姐就变了,这种变化让他显得像一个情窦初开,什么事也不懂的男孩。
她正疑惑重重,凤羽忽然开口问道:“小画,你怎么也来了?”
叶画敛神回道:“我来求见神医薛痕。”
“这可真巧了,我也找他,谁知道那小童将门一关,连门都不给我进,我只有坐在这亭子里头吹笛子给他听,直叫他听得受不得跑出来求我,这不,才刚起了一个头,你们就来了。”
说完,凤羽紧蹙了眉头,心下觉得很是烦恼,那天,他和赤木云珠没有请回神医,赵昀说宁可死也不愿做个废人,如今赵昀真作出心如死灰的样子,米不沾牙都绝食了。
他不能叫他死了,所以只有重新去找神医薛痕,从南燕,里南,又找到玉莽山,实在没辙了才想到吹笛逼小童告诉他薛痕的下落。
“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道,是我和囡囡先来的,也该我们先请了薛神医!”
景苏蝉一听这凤羽竟然是来跟她和囡囡抢神医薛痕的,立刻就开始警惕起来,连看凤羽的眼光也没有先前的放松和和善了,若再让这个凤羽吹下去,肯定能逼得那个小童跑出来,到时让他得了神医的消息先找到,太子哥哥怎么办,囡囡怎么办?
她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指着他手里的玉笛道:“不许你再吹这个破东西,否则姑奶奶拿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你……你这臭……臭丫头,怎么这……这般凶悍无理?”凤羽面对景苏蝉时,又不由自主的开始结巴起来,又颇为委屈的看着叶画道,“小画,瞧你斯斯文文的,怎么和这样的凶丫头在一起,不被她欺负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