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安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灵棚外的风还在吹,纸幡的响动却不再凄厉,反而像在低声絮语,诉说着这对老夫妻的故事。
第二天辰时,天刚蒙蒙亮,下葬的队伍就出发了。
八个壮汉抬着棺材,脚步沉稳,靳长安捧着母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珍珠和雪松跟在后面,手里撒着纸钱。
黄土坡上的霜还没化,纸钱落在霜地上,像一朵朵白色的花。
靳锁生的坟地在黄土坡的半山腰,背靠着山,面朝神来村,是块风水宝地。
棺材放进墓穴时,靳长安“扑通”一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爸,妈来陪你了,你们在那边好好的,别吵架。”
珍珠站在一旁,看着村民们往墓穴里填土,心里很平静。
她想起李秀兰生前的刻薄,想起她藏在柜子里给雪松的糖,想起她临终前想见雪松的执念,想起她和靳锁生的结婚证,突然觉得这个老人的一生,其实很不容易——年轻时受丈夫的气,中年时被儿子误解,晚年时终于有了安稳的家,如今和爱人合葬,也算是圆满了。
坟堆垒好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霜气渐渐消散,黄土坡上泛起些暖意。
靳长安在坟前立了块碑,上面刻着“先考靳锁生 先妣李秀兰 之墓”,字迹工整,是他请镇上的石匠刻的。
“妈,我们回去吧。”雪松拉了拉珍珠的衣角。
珍珠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座新坟,转身往山下走。
靳长安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那个结婚证,打算回去后好好装裱起来,放在父亲的牌位旁边。
走到黄土坡下时,珍珠回头看了眼半山腰的坟地,阳光洒在坟堆上,镀了层暖光。
她想起这几天的闹剧,心里突然有些感慨——黄土高坡的风很烈,却吹不散亲情的羁绊;人心很复杂,却总有真情能抵过算计。
回到神来村,帮忙的村民都散了,院子里只剩下灵棚的残骸和满地的纸钱。
靳长安给珍珠和雪松端来热水:“歇歇吧,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珍珠接过水杯,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她看着靳长安,突然觉得这个家,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却终于有了些安稳的模样。
“我明天就回神安村了。”珍珠喝了口热水,“团团还在上班,小烁要有人照顾,圆圆也快考试了,我得回去看着。”
靳长安点点头,从屋里拿出个布包,递给珍珠:“这里面是我妈留下的那些东西,还有我攒的点钱,你拿着,给雪松交学费,给孩子们买点吃的。”
珍珠想拒绝,却被他按住了手:“拿着吧,这是我当爸的心意,以前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会慢慢补上。”
珍珠接过布包,里面的金手镯硌着手心,带着些凉意,却又很踏实。
她看着靳长安,又看了看雪松,心里突然觉得,那些过往的恩怨,那些曾经的伤害,在生死面前,在亲情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珍珠带着雪松离开了神来村。
靳长安送他们到村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黄土坡的尽头,才慢慢往回走。
黄土坡上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凛冽,反而带着些春天的暖意。
神来村的土坯房里,新的生活正在开始;
神安村的小院里,团圆的温情正在蔓延。
那些曾经的伤痛,那些过往的闹剧,都像落在黄土坡上的霜,终将被阳光融化,被岁月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