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东窑的窗户敞开着,风卷着纸钱的碎屑飘进来,落在刚擦干净的炕沿上。
崔珍珠蹲在地上,把靳老汉的旧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木箱最底层,又将旱烟袋、老算盘一一归置好,像是在封存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珍珠,” 靳长安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布兜,里面装着几个刚煮好的鸡蛋,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你看,这是我妈煮的,你带着路上吃。孩子们要是想回村,随时跟我说。”
珍珠没抬头,继续整理着桌上的杂物,声音平淡无波:“不用了,我们在县城挺好的。”
她心里清楚,靳长安的讨好不过是一时的,等过了这阵,他还是那个暴戾、自私的男人。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被几句好话哄住的崔珍珠了,她的心里,只有三个孩子和以后的日子。
靳长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里的布兜攥得更紧了,语气也沉了下来:“崔珍珠,我都这么跟你说了,你还想咋样?给脸不要脸的贱人!”
珍珠终于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我不想咋样,只想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你要是真心为孩子好,就别再找事。”
“找事?” 靳长安猛地提高声音,“我是孩子的爹,想见孩子天经地义!以后每个月,都要见孩子四次,你不能拦着!”
珍珠皱了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你好好的,不打孩子,不骂孩子,想见就见。” 她知道,跟靳长安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只要能让孩子安稳,这点让步不算什么。
靳长安见她答应,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却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东窑。
珍珠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整理东西。
两天后,是靳老汉的头七。
珍珠带着三个孩子,回神来村给靳老汉烧纸。
坟前的新土还没干,小雨过后,泥土里带着青草的气息。
珍珠把纸钱点燃,火光映着她的脸,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爹,我们来看您了,您在天上还好吗?” 她轻声说,“孩子们都好,雪松也上县城幼儿园了,您放心。”
团团和圆圆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把手里的纸船放进火里,小声说:“爷爷,我们想您了。”
雪松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束野花,轻轻放在坟前,没说话,只是眼神里满是悲伤。
烧完纸,珍珠没在靳家多待,带着孩子们就往县城赶。
回到县城的出租屋,珍珠开始盘算以后的日子 —— 光靠在餐馆打工,收入不稳定,还没时间照顾孩子。
“开家水果店吧。” 珍珠心里想,“水果新鲜,大家都爱吃,而且时间相对自由,能兼顾孩子。”
她把六六和自己攒的积蓄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五万块 —— 这是她和六六所有的积蓄,也是她们母子四人未来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珍珠开始忙着找店面。
她沿着学校附近的街道,一家一家地看,对比租金、面积、人流量,腿走得发酸,脚磨出了水泡,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直到第七天,她在学校对面的小巷里,看到一家转让的小店 —— 面积不大,二十平米左右,租金每月一千块,位置也好,离学校近,附近还有几个居民区。
珍珠赶紧联系店主,谈好转让事宜,交了押金,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她心里满是激动,又带着一丝忐忑 ——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开店,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接下来的装修、进货,珍珠都是亲力亲为。
她请不起装修队,就自己买涂料,自己刷墙;进货的时候,为了拿到新鲜又便宜的水果,她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去县城的批发市场,跟摊主讨价还价,扛着几十斤重的水果往回走。
团团和圆圆放学后,也会来店里帮忙,擦桌子、摆水果,像两个小大人。
雪松上了幼儿园,每天放学,珍珠都会先去接他,再带他来店里,让他坐在角落的小桌子旁写作业。
“雪球” 也成了店里的 “小帮手”,每天蹲在门口,看到熟客就摇尾巴,引得大家都喜欢来店里买水果。
半个月后,“珍珠水果店” 终于开业了。
开业当天,珍珠在店门口挂了个红色的灯笼,又摆了个 “开业大吉,买满二十减五” 的牌子,吸引了不少路人。
附近的居民、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来店里光顾。
“老板娘,这苹果多少钱一斤?”
“给我称点香蕉,要熟一点的。”
“老板娘,你这水果真新鲜,以后常来!”
店里挤满了人,珍珠忙着称重、收钱、装袋,忙得像个陀螺,额头上满是汗水,嘴角却一直带着笑。
可当她看到柜台上摆放的苹果 —— 那是六六最喜欢吃的水果时,心里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想起六六生前,每次吃苹果,都会把最甜的一块留给她;想起两人一起规划未来,说要开一家小店,每天守着店,看着孩子长大;想起他在宠物店,笑着说 “阿珍,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妈妈,你怎么了?” 团团看到她的眼泪,赶紧跑过来,递过一张纸巾,“是不是太累了?”
珍珠赶紧擦掉眼泪,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妈妈是太开心了。你看,咱们的店开业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团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跑去帮忙招呼客人。
傍晚时分,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珍珠坐在柜台后,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满是感慨 —— 六六,你看到了吗?我的店开起来了。
她拿出手机,翻出和六六的合照 —— 照片上,六六笑得一脸灿烂,她靠在他身边,眼里满是幸福。
“六六,我想你了。” 她轻声说,眼泪又一次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