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光斜斜切进初心光伏的会议室,实木长桌被擦得锃亮,上面整齐码放着二十三个项目的运维手册、三份待签的合作协议,还有一本摊开的红色台账——那是公司成立以来所有扶贫项目的收益明细,每一页都标注着村庄名称和贫困户分红金额。
雪松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化疗后新长出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他指尖点在“邻市储能试点”那页,声音比往常轻却依旧沉稳:“老陈,这个试点的运维重点我标在附录里了,每周三必须测一次电池容量,数据要同步给研发组。”
老陈攥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雪松清瘦了大半的脸,喉结动了动才开口:“靳工,你放心去歇着,要是工地上有搞不定的,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旁边的技术部主管小孟推了推眼镜:“靳总,储能系统的推广方案我们跟科研院对接好了,下周开技术研讨会,我把会议纪要每天发你邮箱。”
雪松笑着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磨得发亮的U盘:“这里面是所有项目的核心技术参数,还有我画的应急处理流程图,关键时刻能顶用。”
林峰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文件最上面是公司的财务报表,红色印章“审核通过”格外醒目。
他把报表放在雪松面前,指尖落在“流动资金”那一栏:“跟财务和银行都对接好了,这部分资金可以灵活调动。”他顿了顿,看向在座的管理层,“接下来公司的日常运营我会远程统筹,重大决策咱们开线上会议,各位各司其职,有问题随时沟通。”
交接会散时已近正午,老陈走在最后,悄悄把一个布包放在雪松桌上:“靳工,这是俺家老婆子晒的黄芪和枸杞,泡水喝补气血。
你在村里要是闷得慌,就给俺打电话,工地上的新鲜事跟你唠唠。”雪松拿起布包,鼻尖萦绕着草药的清香,眼眶微微发热:“老陈,辛苦你了。”
老陈摆着手往外走:“说啥辛苦,当年要不是你招俺进队,俺现在还在工地上打零工呢。”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时,林峰给雪松泡了杯温水,递过一份资金调配方案:“1000万的抽调流程都走完了,分两笔转到了咱们的联名账户,一笔应急,一笔……给家里做点事。”雪松翻看着方案,看见“十八道弯村基础设施改造”的备注时,抬头看向林峰。
林峰挠了挠头:“我问了村支书,咱们村的老桥早该修了,还有村小学的窗户漏风,这笔钱先拿去把这些事办了。”
雪松的手指轻轻敲在方案上,记忆突然飘回十年前。
那时雪松刚高中毕业,村口的老桥被洪水冲得只剩半截石板,他踩着湿滑的石墩过河时差点摔下去。
后来认识了林峰,聊起这段经历时,他曾半开玩笑说“以后有钱了,先把村里的桥修了”。
雪松的声音带着笑意,眼底却闪着光。
林峰也笑了:“可不是嘛,当年你说这话时,我就说过要陪你一起兑现承诺。现在正好,能趁这机会陪你回来,也帮你盯着点事。”
出发前一天,老周和李教授特意赶来送行。
老周带来了一瓶珍藏的米酒:“这是我老家的酒,回去跟你爸喝两杯,别喝多,养身子要紧。”李教授则递来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储能技术资料,你在村里没事可以翻翻看,有想法咱们随时交流。”雪松接过笔记本,封面是手写的“初心”二字,和公司的名字遥相呼应。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两人就驾着车往十八道弯村赶。
车子驶离市区时,雪松看着窗外掠过的光伏电站,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带林峰回村时,村里连路灯都没有,晚上出门全靠手电筒。
如今沿途的村庄都竖起了光伏板,银色的阵列在晨光里泛着光,连路边的指示牌都是太阳能供电的,亮着暖黄色的光。
“你看那片山。”林峰突然指着远处,“现在种上了果树,还装了光伏提灌站。”雪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上的果树排列整齐,每几棵树中间就立着一个太阳能提灌装置,水管蜿蜒着通向山脚的蓄水池。
“去年扶贫办的人说,这片区的果农收入翻了三倍。”林峰补充道,“咱们的光伏技术,真的帮到不少人。”
车子驶进盘山公路时,雪松打开了车窗。
山风带着松针的清香吹进来,吹散了化疗后残留的药味。
这条路两人走了无数次,从最初的土路到后来的碎石路,再到现在的水泥路,每一次路况的改善,都刻着时代的印记。
快到村口时,雪松看见路边立着一块新牌子,上面写着“初心光伏扶贫示范村”,落款是十八道弯村村委会。
车子刚停在村口,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吆喝声。
栓柱的弟弟栓宝跑了过来,他现在是村里的光伏运维员,穿着印着“初心光伏”的工装:“靳哥!您可回来了!这位是林总吧?常听靳哥提起您!”
跟着跑过来的还有村支书,手里攥着个大喇叭:“乡亲们!雪松回来啦!还有咱们初心光伏的林总,特意陪雪松回来养病!”
话音刚落,村口的老槐树下就涌过来一群人,手里都提着篮子,装着刚摘的橘子、红薯,还有自家腌的咸菜,都往雪松手里塞。
雪松刚下车,就被崔珍珠拉进怀里。
崔珍珠的手抚过他的后背,摸到肩胛骨时忍不住吸了口气:“咋瘦成这样?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
靳长安站在旁边,手里的烟卷燃到了指尖都没察觉,只是反复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转头看见林峰提着行李跟在后面,连忙上前招呼:“小林啊,辛苦你了,一路陪着雪松回来。”
雪松靠在母亲怀里,闻着熟悉的皂角香,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有林峰在身边,有家人的牵挂,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踏实。
回家的路上,村民们跟着一路走,七嘴八舌地说着村里的变化。
“靳工,你给俺们装的光伏电站,去年分红俺家拿了八千块!”
“林工,村小学的新教室盖好了,孩子们再也不用在漏风的屋里上课了!”
“咱们村现在成了旅游村,城里的人都来拍光伏板,说这是‘阳光银行’!”
雪松和林峰一路应着,偶尔停下来跟老人聊聊家常,问问身体状况,跟孩子逗几句玩笑。
家里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晒场上晒着刚收的玉米,金黄的玉米粒在阳光下闪着光。
堂屋的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合影,是去年村里光伏电站并网时拍的,雪松和林峰站在中间,村民们围着他们,笑得格外灿烂。
崔珍珠端来一碗荷包蛋,撒了满满一层红糖:“快吃,补补身子。”雪松拿起勺子,刚咬一口,就尝到了熟悉的甜味,这是他小时候生病时,母亲必做的吃食。
下午,两人跟着村支书去看村里的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