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村的夏天,蝉鸣裹着热浪,在巷子里滚来滚去。
靳长安家的院门,近来总关得严实,偶尔有村民路过,能看到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从院里匆匆走出,头发还沾着汗湿的潮气。
“那不是村西头的寡妇吗?怎么总往靳长安家跑?”
“谁知道呢,靳长安整天游手好闲,怕是又在搞什么名堂。”
流言像蒲公英的种子,在村里悄悄散开,传到李秀兰耳朵里时,老人坐在炕边,对着靳老汉的遗像抹眼泪:“老头子,你看看你儿子,现在成了啥样!”
靳长安却不管这些,依旧每天和寡妇厮混,有时还会把人带回家,动静大得连隔壁邻居都能听见。李秀兰气得躲在屋里不出来,却管不住儿子,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日子一晃,三年过去。
雪松已经十岁,上了三年级,个子窜得老高,眉眼间少了幼时的怯懦,多了几分少年的沉稳;圆圆十二岁,读五年级,依旧爱画画,书包里总装着速写本,画笔下的神来村,满是生机;团团十四岁,升了初二,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放学回家会帮珍珠打理水饺厂的账目,做事越来越利索。
三个孩子里,雪松最念旧。
虽然他知道爸爸和妈妈的矛盾,平时总绕着靳长安走,却会经常回靳家看李秀兰。每次去,他都会帮奶奶扫地、喂鸡,还会把靳长安扔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整齐 —— 珍珠总跟他说,奶奶年纪大了,要多帮奶奶分担,哪怕是爸爸的屋子,也要收拾干净,让奶奶看着舒心。
久而久之,雪松成了靳家的 “小管家”。
每次去,他都会先把靳长安扔在桌上的空酒瓶、烟蒂收拾进垃圾桶,再把散落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最后用抹布把桌子擦得锃亮。
李秀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欣慰:“雪松,歇会儿吧,别累着。”
“没事,奶奶,很快就收拾完了。” 雪松笑着说,手里的动作没停 —— 他记得妈妈说过,劳动能让人心里踏实,能让人忘记不开心的事。
这天周末,雪松又来靳家。
李秀兰在厨房煮红薯,让他去收拾靳长安的屋子。
雪松走进里屋,一股烟酒味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几件脏衣服,桌上放着个空烟盒。
他熟练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扫到书桌旁时,发现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光盘。
光盘的外壳是黑色的,上面贴着张纸条,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雪松认不全,只看清了 “美女” 两个字。
“这是什么?” 雪松心里好奇,伸手把光盘拿了出来。
他记得爸爸屋里有台旧 Vcd,平时很少用,偶尔会放些戏曲碟片给奶奶看。
“或许是新的戏曲碟片?” 雪松心里想着,拿着光盘走到 Vcd 旁,小心翼翼地把光盘放进去,又按下了电视开关。
电视屏幕亮起来,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紧接着,画面跳了出来。
雪松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的笑容僵住 —— 屏幕里的画面,根本不是戏曲,而是一男一女,做着他看不懂却让人脸红的事,还有些奇怪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钻进他的耳朵里。
“啊!” 雪松吓得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想去关电视,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水杯,水洒在 Vcd 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他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耳朵发烫,连脖子都红了,心脏 “砰砰” 直跳,像要跳出胸腔。
他不知道屏幕里的人在做什么,只觉得羞耻,觉得慌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像小虫子一样,在心里爬来爬去,让他浑身发麻,连手指都在颤抖。
“怎么了?” 李秀兰听到声响,从厨房跑进来,看到电视里的画面,脸色瞬间煞白,赶紧冲过去关掉电视和 Vcd,“雪松!谁让你看这个的!”
雪松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碰掉的水杯,眼神里满是无措和恐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奶…… 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是戏曲碟片……”
“傻孩子,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李秀兰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赶紧把光盘从 Vcd 里取出来,塞进抽屉深处,还上了锁,“以后别乱翻你爸爸的东西,知道吗?”
雪松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觉得很害怕,刚才屏幕里的画面,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让他浑身不自在。
“别哭了,” 李秀兰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走到院子里,“奶奶给你烤了红薯,快吃吧,甜得很。”
雪松接过红薯,却没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心里的慌乱和羞耻,却一点都没减少。
他想起妈妈平时教他的话,要做个正直、干净的人,可刚才看到的画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好像变得不 “干净” 了。
“奶奶,刚才那个…… 是什么呀?” 雪松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问。
李秀兰的脸僵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那是不好的东西,以后别再问了,也别跟别人说,知道吗?”
雪松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 他觉得,爸爸的屋子里,藏着很多他不懂的秘密,也藏着很多不好的东西。
从那以后,雪松再去靳家收拾屋子,再也不敢乱翻抽屉,也不敢靠近那台旧 Vcd。
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放学回家后,会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作业,有时还会对着妈妈给自己买的《少年百科全书》发呆,想从书里找到答案,却什么也没找到。
珍珠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变化。
“雪松,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珍珠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
雪松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只是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 —— 他想跟妈妈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怕妈妈生气,怕妈妈觉得他是个坏孩子。
珍珠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他小时候那样,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她知道,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慢慢理解。
而靳长安,依旧和寡妇厮混,对儿子的变化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有次他在家门口碰到雪松,看到儿子低着头不说话,还不耐烦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见了我就躲,跟你妈一个样!”
雪松没理他,加快脚步往珍珠家走,心里却对爸爸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 他觉得,爸爸不仅不爱妈妈,不爱奶奶,也不爱他和姐姐们,爸爸心里,只有他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松心里的慌乱和羞耻,渐渐被学习和生活冲淡。
他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成绩越来越好,还成了班里的学习委员;他也会帮妈妈打理水饺厂,给工人们分发馅料,做事越来越有条理。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那天在爸爸屋里看到的画面,脸还是会红,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悸动 —— 他知道,那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是每个少年都会经历的隐秘,只是他的这份隐秘,来得太早,太突然,也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