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是空的。”
黎戈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死寂,比迷雾中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下来。
赫连昭立即意识到情况复杂,心中愠怒瞬间褪尽,他抬手掐诀,无形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四人,似是不放心,他又给了宫榷一个眼神,宫榷心领神会,又补了几张符箓贴在结界边缘。
“黎师弟,你还看出什么了吗?”赫连昭问黎戈,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具体情况如何?”
黎戈的指尖在空气中虚划,漆黑瞳孔深处倒映出整个祭坛的模样:“也没有死亡的气息,痕迹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不对,不完全是消失,他们应当还在祭坛内部。奇怪,有因果线,为何却没有现实存在。”
“时空罅隙……”黎戈想起什么,脱口而出。
赫连昭道:“是玄蛇的手段吗?看着不像。”
“不是。”黎戈沉声道,他望向那寂静得可怕的祭坛,“是祭坛,严格来说,是祭坛外侧的阵法,需要为其提供源泉。启用时,会将最初的契约者的血脉相连者扣押入自造的时空罅隙中,之后抽取这个空间中的力量来维持运转。”
赫连昭瞬间明白了黎戈的未尽之语。古阵启动需要力量,而天狐族作为守护者,若未被杀,那余下的猜测便是——他们成了维持古阵运转的 “活祭品”。就在此时,黎戈猛地转头,望向祭坛中心那轮如月般的石盘。“在那里。”他低语道,“应该是入口。”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赫连昭脑中飞转。玄蛇叛军何在?这是否是一个引他们入瓮的陷阱?天狐族是真是假?万一这是对方演的一出苦肉计…… 利弊得失,风险权衡,几乎要将他淹没。或许作为少掌门,他理应选择最稳妥的方案——立刻撤离,上报宗门,从长计议。
可来得及吗……
赫连昭闭上眼,神识细细感知。在那祭坛冰冷磅礴的能量波动之下,他捕捉到了几丝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气息——那是天狐一族特有的,纯净而孱弱的妖气。
他们还活着,但快死了。
赫连昭倏然睁眼,眸中已是一片决然。“黎师弟,你能找到入口,打开它吗?”
“可以。”黎戈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我控制入口时,无法分出心力再去查看时空罅隙中的情况。。”
“我会去处理,届时你不要分身。”赫连昭语气斩钉截铁,之后他看向宫榷,“阿榷,外围警戒。若有异动,不必等我们,立刻带霄儿走。”
宫榷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二指夹着符纸,带着赫连霄走远了些。
黎戈不再多言,行至祭坛中央。他并未像之前破迷雾阵那般“撬石头”,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那冰冷的墨玉石面上。长生剑悬浮在他身侧,发出低沉的嗡鸣。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幽银色的光华开始流淌,如同活物般渗入石面的每一道天然纹路。那些纹路逐渐被点亮,构成一个令人目眩的庞大阵图。
黎戈盯着它,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或许见过这一幕。祭坛母草存活时间很漫长,足够它去目睹关于祭坛的一切。因此,他理应是清楚这个阵法的,可却觉得陌生。间或中,几串突兀的阵法铭文一闪而过,不是古阵原先的印记。
是谁改动你了吗?
黎戈默默询问祭坛,可惜他作为草的那一部分离开祭坛太久,祭坛认不出他是谁,并没有回复他。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黎戈叹息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入阵图之中,随即窜出极为纯净的妖气,泛着浓郁的生机,与黎戈往常惯用的冰冷的力量属性截然不同。此刻,这两股力量却并未排斥,反而在对抗古阵的共同目标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补与平衡。
红与银的光辉交织,阵图越来越亮,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震动。石坛中央,那轮“明月”开始扭曲,光线不再稳定,仿佛水面被投入石子,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祭坛没有反应,唯有那几株母草忽而暴长,粗长的根茎一路蔓延到黎戈小腿旁,随后触碰到黎戈手上滴落下的鲜血,几息后,舒展叶脉,似是欢迎故人归,随后纷纷抖落自己身上一两片叶子,丢入阵图中央。
“启!”黎戈低喝一声,将力量催至顶峰。
“嗡——”
一声巨响炸开。祭坛中央的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隙,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混合着一种生命本源流逝殆尽的衰败气息,从中汹涌而出。
透过裂隙,可以看到内部并非什么异度空间,而依旧是祭坛的结构,只是更加古老、斑驳。无数天狐族人现出原型,雪白的皮毛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冬末的雪,稍稍一碰,就混杂着泥水化个干净。它们的身下延伸出无数细密的银色光丝,与整个祭坛底部连接在一起,如同被蛛网粘附的献祭物,妖力正通过这些光丝被源源不断地抽走。一些修为较弱的狐妖已然气息全无,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瓦解状态。
哀戚的低鸣在空间中回荡,那是幸存者对于逝去亲友的无望呼唤,声音微弱,却字字泣血。
黎戈未曾言语,赫连昭也明白此刻轮到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