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还就那一天,那你们怎么把人家的习惯摸出来的?占卜占出来的啊。”赫连霄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赫连幸所谓的“一天”,“再说了,他怎么会只出来那一会儿功夫……”他说着,突然顿住。他本想说,每次我回去的时候,他不是都待在院子里吗。可他却意识到另外一件事:他每回和赫连霖优一道处理完事务时分,恰好都是夕阳落下的时候……
“那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哦!”赫连幸把食盒往赫连霄手上一塞,看着赫连霄呆愣的模样,也不多想他怎么了,只觉得心里石头落地,终于完成任务。
看着这群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掉的少年少女,赫连霄摇头。族志上笔墨庄重的大英雄,年轻时原来也是这般模样……他想笑,但嘴角僵在那里,怎么也笑不出来。
“其实你不必等我。”赫连霄走进院门,对着树下擦剑的黎戈直白道。黎戈抬眼,合上剑,盯着赫连霄手上那个盒子,开口道:“其实你也不必送我东西。”赫连霄一噎,又道:“这不是我要给你的……进去吧,聊聊?”
甫一进屋,赫连霄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摆,朝黎戈那一推,先解释道:“咳……其实就昨天那几个小鬼,被我老祖宗训了一顿。今儿几个人凑了钱去镇上买了些东西想要来找你赔礼,我恰好碰到,就顺手拿来了。你还生气吗?你要是不接受,也属实正常,但能不能不要不说话?”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习惯。”黎戈道。赫连霄同他说这里的人都是活人时,他还未曾有太大的感触。直到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时,才突然有了实感。他说不好这算什么,因为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除去一些“书”中必要情节,他一贯是被无视的那个人。
谁都看不见他,而他也不愿再去看见别人。他们自有自己的故事,而黎戈仅是一个旁观者。偶尔的目光滞留,便已经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关注。其余时刻,他行色匆匆,并不在意沿途的风景。
可这里并不是这样。旁人将目光投放于他身上,却并非惯有的那种恶意。他们只是好奇,间或中或许还有崇敬和一点畏惧。
“他就是那个元婴剑修。”
“天呐!未来居然有这种级别的天才,真是不可思议。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可惜就是不怎么爱笑,暴殄天物。他就应该早点来的,不然我看谁还吹穆家那个伤仲永。”
“哎哎,你们声音小一点,我们本来就在碎嘴,别被人听到了。”
“要是他也习刀就好了,我真想和元婴修士切磋一下。被打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我也乐意。”
“噫——还是别去打扰人家吧。再说你那半斤八两,我看那个丹修随便几招就能让你瘫倒在床上了,更别说这个货真价实的剑修。”
……
其实这些黎戈都能听见,他只是不习惯,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几个胆子大些的赫连氏还会向他打招呼,几个小孩还会问他要不要吃糖,黎戈出于礼节,还是要回应。可是他从来没和陌生的正常人相处过,最后也只是绷着脸,微微颔首,也道一声谢谢作罢。
因为他不懂,所以他情愿还是一个人待着,等赫连霄回来。他只习惯赫连霄的注视,但赫连霄每天忙来忙去,很少将目光投向他。
“不行的话,要不我们住外面去吧。反正我身上的灵石够用,应该还能在镇上再住一段时间。”赫连霄想了想,又道,“有什么事情,大不了我来回跑就是。”
他知道黎戈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他的那些祖宗的过于热情,赫连霄走在路上,这个人突然给他塞一个灵果,那个人拉着他扯东扯西,再或者,还要给他写史书记录的,最后因为无法记录他这种未来人的事迹,这才作罢。这点赫连霄嘴上和那帮人一块失落几句,心里却是庆幸,幸好不能记录。他们那些话都是些什么啊!快要把他描述成救苦救难的大圣人了!
这有必要写吗!
总之,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不要说黎戈。
黎戈蹙起眉,最后还是没忍住道:“不必。我知道这些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可……保持现状就行。”
赫连霄哽住,暗想,你越是如此,我越不敢回应你……当着赫连霖优的面嘴硬他和黎戈只是挚友是一回事,可心里清楚管不住自己无意识沦陷又是一回事。毕竟喜欢上黎戈真的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许久,赫连霄才开口道:“黎戈,我很感谢你的心悦之情,真的。但我更多的是恐惧。不是害怕你喜欢我,我只是觉得你的喜欢于你自身而言,并非好事。”在赫连霄复盘这些年的经历时,虽然对一些被他忽视的点大彻大悟,但却压不下心里的一点苦涩感。
无他,黎戈的心悦让他什么都做了,可也是什么都不做。若非他第一次失忆时变得直言直语,他又要把这份心意埋到什么时候?赫连霄觉得人不应该如此无私,更不应该把自己摆在这样的位置上。
其实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只是借口,依着赫连霄的性子,真铁了心要一头扎进情爱里面肆意享受情爱他也不是干不出来。可是他不能,在他意识到这段感情极其不平等时,他就更不能冲动行事了。他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他人的付出,却让他人和自己一起面对同样的风险。
因为他喜欢,所以他更希望他快乐,而非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