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琉璃 翌日。

寺内来了两位特殊的香客。

按理说，来这贫瘠西漠的深处上香求缘的人不说绝无仅有但也差不太多。

反正玄音八年了也没见过一个外寺之人前来求佛拜缘，而今日，一来就是两个。

至于特殊，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女人，更确切的说，是尼姑。

他对此倒是毫不关心。

一则性格使然，二嘛，他即将出寺历练，滚滚红尘难道比不上两个尼姑？能知道这个讯息，还是玄机师兄告诉他的。

玄音此刻只想做一件事。

在离开之前，去后山塔林同那个疯和尚聊聊天。

过去八年的日子里，玄机也并非日日陪着他解闷，告诉他外界的壮阔绚丽。有时候玄机出寺历练，他又不敢缠着师傅师伯，只好自己找有趣的东西或地方玩，出于孩童天性，便去了寺庙后山的无尽塔林，也是在那里碰到了疯和尚。

疯和尚不疯，只是不太爱说话，满身污垢，头发永远是乱糟糟的。但待他却是极好，经常会拿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肉给他吃，会安安静静的听他诉说自己的孤独迷茫。

他是玄音童年的记忆，也是修炼《禅心诀》后仍旧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后山种植着很多梅花。

正所谓明月孤山处士家，湖光寒浸玉横斜。

这里没有湖，但塔影绰绰，一样很有意境。

玄音拨开面前拦身的梅花枝杈，点点花香残存在指尖，倒是让他有些恍惚。

上一次来这里，他还是个凡人。

这一次，他脱胎换骨，有了修为，换了性格，但想见疯和尚的思念和即将见到他的欣喜，依旧安静的流淌在心间，怎么都不会发生改变。

“疯伯，玄音来看您了。”

入目所见，并非是他想见的疯和尚，而是一位女子，面色如玉，双颊绯红，眉眼如星，藕臂天成的少女。

漫天飘落的梅花携带着少女独有的清香，温柔而缓慢的缭绕过玄音的鼻尖。十年来，除了青灯黄卷，寺外经年不息的黄沙黑风，就是一如师傅师兄一样噌亮的大光头，而这样一个挽着青丝，面含桃色的人儿，突兀而野蛮的闯入他的世界，彻底的改变了他的认知，年轻的小僧第一次在心底冒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却怎么也将其挥之不去。

“小僧玄音，见过这位施主。”

玄音双手合十，不着痕迹的掩饰着已然冒汗的手心，轻声询问着，仿佛害怕惊醒了眼前的人与物，三两片淡粉色的樱花乘着风徐徐的旋转滑落，掠过少女的肩头，飘过玄音的光头……

“敢问施主，缘何在此？于我天龙寺，又所为何事？”天龙寺位于西漠深处贫凉之地，鲜少有人登门拜访，今日在这后山重地，却突兀的出现一位面容娇俏的少女，着实令人生奇。

“嘁，你个小呆秃，岁数不大，倒是一口一个施主，说话也如此老成，你也不怕笑死个人，咯咯咯。”那少女听到玄音的询问，先是看到一颗不大却干净噌亮的小光头，便忍不住掩嘴偷笑，待看到玄音略显紧张的模样，如水的眸子弯成了月牙一般，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意味，直勾勾的盯着玄音道。

玄音面色闪过一丝尴尬，以往冷静到淡漠的性子在此刻仿佛似投入石子的冰湖，泛起了阵阵涟漪，他定了定神，收起合十的双手，也没急着解释什么，淡然的抬头看着眼前俏立的少女。

方一接触那双清冷幽邃的眸子，无心的心头便猛的一跳，因为身份的原因，她自小便久经世故，见人无数，文人骚客剑侠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异的人，哦不，和尚！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异，只觉得他就像一面镜子，正面光鲜亮丽，反面，额…她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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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室。

九曲檀香的烟丝徐徐升腾，在空中婉转摇曳，久久不散。

“怀让方丈，这一代的甲子论剑已不足五年，我知你不愿提起这件事，但是这是三宗师祖们定下的延绵数百年的规矩，以此来考校年轻弟子的修为，同时也是为了增进三宗之间的关系，我等身为后辈子弟，也不敢随意更改破坏。此次前来，一是提醒你不要因为某些嫌隙便选择性遗忘，二则是告诉你，此次论剑的奖励之物，摩罗寺为磐石般若掌，我烟凝庵为离心丹，不知你天龙寺打算出何物？”

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位面容秀美，身着海青的女子，柳叶似的眉眼透着一丝隐晦的黯然，眼角边点缀了一枚极淡的美人痣，为她平添了几分媚意。只是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女子的秀发被一顶青黑色的兜帽罩着，颇有一些庄重意味。

方丈怀让凝神注视着已然缭绕至第九曲的烟丝，听到甲子论剑，微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也没有转头看那女子，淡然冷漠的开口道：“毋需云清师太担忧，当年我天龙寺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得魁首，这一次的甲子论剑，我寺一样不会缺席，至于那奖励之物，就以那琉璃砗磲作准吧。”

“琉璃砗磲！这可是…”被唤作云清师太的女子颇为吃惊的看着怀让方丈，只是原本说出口的话语却不知是何原因又被重新咽了回去，似是想到了什么，云清柔美的脸上闪过一抹黯淡，她也不避讳怀让方丈，轻声朱唇，问道：“他，还好吗？”

“云清师太，佛门圣地，切勿自误！”方丈的脸色突然森寒了起来，“昔日之因，终有结果之时。”

他一摆袖，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将云清猛得推出了禅房。

“今日贫僧身体有恙，如若有接待不周之处，请见谅。至于你所问之人，一如往常，不必挂牵。”

“哎…那我就不打扰了，烦请怀让方丈准时会武，告辞。”云清听得自己想要的讯息，面有喜色，随后便毫不留恋的离开。

“看来玄音的红尘之行，得提前开始了。”僧房内幽幽的声音回响，一如既往的冰冷，却也多出了一丝疲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