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风草坪的凉意还沾在衣角,庄语的视野忽然被一片白色的弧形轮廓截断——那缠绕在绿树林间的廊架,就像被月光揉成的丝带,它轻轻的圈出了莲花山公园最具别色的一角。
庄语跟着姜老的脚步往前继续走去,此时,棕榈叶的阴影在石板路上轻轻晃动,风里还残留着草木的清香,可越靠近那片白色廊架,空气里的滞涩感就变得越重,就连蝉鸣好像都弱上了几分。
“就在前面,穿过那排大王椰便是。”
老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静寂。他紧攥着对讲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商务T恤的后背更是被汗渍洇透。
庄语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几十米外的浓密树荫下,明黄色的警戒线已将这片区域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线外伫立着数十位身着藏蓝制服的民警与特警,他们神情肃穆。而警戒圈内更深处,隐约可见几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因大王椰粗壮树干的遮蔽,庄语看不太清他们的容貌。这时,庄语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拂过叶片的微风,其“沙沙”的絮语也被悄然吞噬。
“这就是鹏城赫赫有名的莲花山相亲角了!”老周终于继续开口介绍,语气中也交织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与踌躇。
“瞧那廊架,设计成了爱心的造型,去年翻新时特意请设计师打造的,既给叔伯阿姨们遮阳避暑,看着也赏心悦目。底下的相亲墙,我们做了清晰分区:粉色代表女宾区,蓝色是男宾区,还按不同年龄段进行了细致划分。”提及此处,老周话语中的自豪感明显流露出来。
几人穿过最后一排高大挺拔的大王椰树,相亲角的全景终于徐徐展现在眼前——
一片由纯白弧形廊架环抱的开阔广场。廊架设计十分匠心独运,整体呈现完美的对称“爱心”轮廓,流畅的弧度如同圆规精心绘制,顶部采用防腐铝合金材质,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哑光,既消解了金属的冰冷质感,又能有效抵御鹏城常年湿热多雨的侵蚀气候。
而廊架之下,整面的铁制展板从地面一直延伸至顶部。密集的资料卡如同精心镶嵌的鳞片,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粉色与蓝色的卡纸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泽,远远望去,仿佛给原本灰色的展板披上了一层渐变的流动彩衣。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警戒线旁,老周掏出证件便带着孟子健几人进入到了内部现场。
踏入警戒线内,庄语才看清内里的景象——廊架下青石板路上,十几个人保持着各自的姿态,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集体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中。
进入到警戒线后,孟子健立即引着姜老走向白衬衫的方向。
“几位是‘研究所’的同志吧?”
一位身着蓝色制服、胸前佩戴“应急协调”徽章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他率先快步迎上,与孟子健紧紧双手握在一起,“我是市应急办的老陈,久候多时了。”
“现场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所有昏迷者均无外伤体征,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完全丧失,处于深度无意识状态。临床检查显示脑电波特征类似深度非REM睡眠,但通过外部强刺激手段无法唤醒,目前唤醒阈值异常升高,原因不明。”
“情况我们已初步掌握。稍后,将由我所首席工程师——姜老亲自带队进行现场勘查和针对性介入。”孟子健简明扼要地介绍。
应急办老陈又快速确认了几个关键点后,随即引着孟子健和姜老来到三位白衬衫领导面前。几人又交流了很长一段时间。
交流完毕,姜老率先返回庄语身边。“庄语,走!我们直接去廊架下勘查核心现场。”他果断地对庄语和林溪示意,三人迅速向廊架区域走去。
庄语走近细观,发现青石板路上陷入昏迷的十几人,不仅有中老年人,还夹杂着几位年轻人。
他们很快就看到那位穿着碎花衫的阿姨,她右手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正想给别人看某张资料卡;旁边的大爷则伸着左手,指尖离穿着碎花衫的阿姨只有几厘米,如同一个未完成的触碰动作;稍远处,一名身着白大褂、推测是医生的年轻男子,正迈步前行,行至半途也被卷入这诡异的凝固,保持着前行的姿态僵立原地。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在他们身上,然而他们的眼睑纹丝不动,面部肌肉松弛,毫无表情,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呼吸频率异常缓慢且浅薄。
这时,庄语已经将目光看向,廊架两边的架子上,廊架下立着整面铁制展板,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廊架顶部,架子被划分成一个个方格,每个方格里都贴着一张塑封的资料卡。
庄语的目光随即移向廊架两侧的展示架。目光所及之处,粉色的卡片在光线下显得柔和。庄语凑近细看一张,娟秀的字迹写着:“女,29岁,鹏城土著,市私立学校英语教师,澳洲某某大学博士,身高162cm。父母退休有养老金。诚寻30-35岁,本科及以上学历,性格温和、无不良嗜好,有稳定工作或于大厂任职之男士。”卡片右下角贴着一寸照片,姑娘笑靥如花,甚是明丽。
这时,庄语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姜老一记扇子敲击。就听姜老抱怨道:“让你来查看患者情况的,谁让你分心研究相亲资料了!”
庄语一脸委屈,指向对面的林溪。只见林溪不知何时已掏出笔记本,正对着“蓝方”的男性资料墙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
姜老看着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初步勘查完毕,姜老将观察到的信息汇总给孟子健。
孟子健再次走向三位白衬衫领导进行汇报。这次姜老并未同去,而是低声对庄语和林溪交代着任务。
“庄语,老规矩。稍后你跟我进入到他们的梦境当中。林溪,你在外部构筑并激活阵盘,确保能量稳定以及周围人员安全!”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这时远处伴随着一位白色衬衫的命令,园区保安和民警开始有序劝离周边围观的群众;同时,警戒范围被再次向外拓展。
孟子健很快回到姜老和庄语身边。
“都协调好了。警戒线已再次外扩,所有执勤民警将背朝相亲角核心区,面向外警戒。但留在核心警戒圈内的人员,”他顿了顿,喘口气说:
“三位领导、应急办老陈、公园总负责人,这五位要留下。另外,领导们决定增派两位直系亲属作为患者代表在场。姜老,您看这样安排能接受吗?”
姜老内心更希望现场仅保留研究所人员,但也明白这难以实现。
孟子健似乎察觉到姜老的顾虑,补充道:“放心,他们几位不会靠近廊架下方,绝不会干扰到我们的工作。”
听孟子健如此保证,姜老不再多言。他凝神聚气,目光转向林溪,沉声发出指令:
“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