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繁缕视角)
我同她相识于绥安三年的春天,小丫头被一位老者送至凤华殿,我曾在书册上对来自异世界的人有所了解,原本是不打算留下她的,任凭那老人说得如何好听,可我没有精力再去管这档子事。
在我拒绝第三次,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偏头却看见她跪在地上东张西望,下一秒又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佯装昏死。
“娘娘,我就说这个丫头有趣的很。”大概是觉察到我的笑意,那老人忙劝我留下这个小姑娘,“娘娘留她在身边,会有福报的。”
福报?
我不在乎,但她若无处可去,留下她,也并非难事。
我不知道那老人所言有几分是真话,但有一点我可以确信。
她是个特别有趣的人。
她会教我唱没听过的曲子,没有念过的诗,会跟我讲她的家乡,也会跟我谈起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她最爱说的,是平等。
退而求其次,她说,我们很难做到平等,但希望能做到求仁得仁。
她是这样跟我说的,也是这样教简儿的。
她日日对着我笑,以至于我差点忘了,她不属于这里,原来她过得并不开心。
小姑娘只能趁喝醉了酒才敢吐露心事,扒在我身上不肯离开,一个劲儿说想回家,这么多年我想过很多法子,也一直在试图找到当初送她进宫的那位老人,可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怎么寻都寻不到。
有时候我也会想,很自私地想,既然如此,就留在我身边吧。
这种念头偶尔会存在,很快我便将它丢弃。
可这么多年却又实实在在侵蚀着我。
不知道从何时起,午夜梦回,我所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害怕她突然消失。
以至于在齐枞离开的那个春天,我以为自己快挺不过去的时候,我依旧挣扎着想要她留下,哪怕最后油尽灯枯,哪怕容颜不复,我也想她看看我,守着我,在那一刻,我想她留在我身边。
最好是等到那个春天过去,她再亲手送我一程。
可终究还是不忍心。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拿到那玉佩,那是绥安十年的春天,我独自去觉宁寺所求之物。
寺庙里的老者说,这玉能保所爱之人一生顺利无忧。
可最开始,我明明是去替齐枞求平安的,最后却稀里糊涂的留给了她。
回首一生,若说最伤心的一件事,大概是她离开凤华殿。
我以为她是真心喜欢齐枞,小姑娘刚到凤华殿的时候,话多,爱闹,总爱跟我说皇上是多好的一个人,她喜欢了那个人多久,然后又怕我生气似的解释,不是男女之爱的喜欢。
其实若真是男女之爱的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倘若对方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的话。
可齐枞并不是。
因此我很少让她见齐枞,只是害怕她步了我的后尘,至此万劫不复。
后来她搬进棠梨宫,我该替她高兴,小姑娘终于得偿所愿,而我也该试着慢慢自己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