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文白将主力置于后方,固然有违寸土必争之训,但客观上,也确实避免了将我德械精华过早葬送于敌舰炮之下。”
“此乃无奈之下,保存实力之举。”
“委座,事已至此,追究文白失地之责已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应对鬼子下一步的猛攻,鬼子登陆后,其兵锋必然直指我市区核心!”
“文白之前所呈纵深防御计划,其核心本就不在滩头决战,而在于利用近郊及市区之复杂地形,与敌进行持久消耗。”
“如今态势,虽是被动达成,但恰好与计划之后半段吻合,我军应立即放弃在无险可守之郊区与敌纠缠的幻想,迅速将主力收缩至闸北、江湾、虹口及南市等预设阵地!”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重重地点在上海市区地图上。
“在这里临近租界,鬼子根本不敢肆意开火,我军正好可以利用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构建坚固的街垒和火力点,将鬼子的重炮、坦克、飞机优势降到最低。”
“鬼子如果失去了飞机和舰炮的支援,就是没有爪牙的老虎,我军虽然仍旧处于劣势,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这才是我们唯一可能守住上海,并予敌重创的机会!”
“此战我军不可能速胜,却能在上海将鬼子死死拖住,给其他战场创造出胜利的契机。”
陈诚的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说的有理有据。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常凯申的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铁青,时而涨红,最终化为一种难看的苍白。
他何尝不知道,陈诚和顾祝同说得有道理?
他何尝不知道,在滩头与鬼子舰炮硬碰硬是送死?
但是,那种国土沦丧、国际颜面的沉重压力,以及内心深处对张治中屡次自作主张的那种失控感,让他如噎在喉。
自从淞沪开战以来,张治中先是违令发起全线进攻,结果端了鬼子司令部。
现在又擅自搞纵深防御,虽然丢了滩头,但似乎......又他娘的说到了点子上。
这让他这个最高领袖的权威,置于何地?
“他张治中...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委员长!”
常凯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语气中充满着不快。
“委座,文白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陈诚帮张治中又说了一句好话。
常凯申终究是政治家,在绝对的现实面前,个人的好恶和面子,必须让步于残酷的战局。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即将化为焦土的上海市区,良久,他方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淡淡开口道:
“罢了,局势如此,就按张治中说的办吧。”
“命令!”
“令张治中,依托市区,构筑坚固防线,予登陆之敌迎头痛击!若再有无令后撤,致使市区有失,两罪并罚!”
“任命陈诚为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统一指挥淞沪前线所有作战部队,张治中为其副手,负责市区防御作战具体实施。”
“即刻调集第21集团军,以及中央军第3师,第6师,第9师,以及第13师、第14师、第36师等部,火速驰援上海!”
“主力增援罗店、大场、刘行方向,务必在此线与鬼子反复争夺,阻敌直插我侧后。”
听到常凯申的命令,陈诚和顾祝同全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跟鬼子在滩头死磕,就是去送死,把德械师送去前线送死,他们实在使不得。
可要是依托防御工事,跟鬼子在上海打拉锯战,那他们一定会把鬼子的每一滴血都给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