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知道他品行清廉,不会轻易接受馈赠,故意板脸道:
“卿贵为朝廷大员,若无体面存身,他人岂不笑朕小气。”
“再者,廉政司草创,事务繁杂,卿日后必当夙夜操劳,居所离皇城近些,便于卿往来办事,此乃为公计,非为私情。”
“卿母年岁已高,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何不借此机会,接母亲来京,一解思亲之苦,二慰高堂之望。”
“况卿年齿渐长,谁家闺秀愿嫁栖身破庙之人?”
“就这么定了!那宅子就当暂借,待你廉政司做出功绩,届时再论!朕意已决,卿不得推辞!”
王十朋闻言,愣在当场。
谁家天子会照顾下臣之母?
哪个帝王会念及臣子婚配?
谁赐宅子还要将用具配齐?
一个“借”字,无非是想保全自己最后那点清高。
这份用心良苦,王十朋岂能不知?
他看着官家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酸、甜、苦、辣、咸,最后都化作滚烫热流,冲得他鼻头发酸。
他深深一揖,声音哽咽:
“臣...拜谢天恩!”
“去罢,回去罢。”
“臣...告退,愿官家新春安乐,身体康泰。”
“与卿同勉,去罢。”
待王十朋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赵构心头一松。
有这千古名臣相帮,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轻松不少。
他负手站在门口,对一旁的冯益道:
“宅子一定要清净,家用器具不必奢华,但必须样样配齐,米粮柴炭足备。”
“再遣个妥帖人,送一千贯钱过去,若他推辞,就说是朕预支给他的俸禄。”
“若他还是不要,就说是朕私人给他的,让他安心过年,莫要再替人抄经了。”
冯益躬身领命:“老奴遵旨,即刻遣人去办。”
赵构正想出门,突然想到,这新政一出,天下不知有多少官吏想弄死王十朋。
他顿住脚步,又道:
“传朕旨意,命傅通海亲择人手,暗中保护王提举,王提举若有差池,让傅通海提头来见。”
“再令殿前司暗中协助,昼夜轮值守卫,不得有丝毫松懈!”
“若王提举被奸人所伤,一应人等,朕绝不轻饶!”
“老奴领旨!老奴立刻去办!”
冯益飞快的看了一眼官家,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官家,杀金使时如雷霆震怒,推行新政时乾坤独断。
此刻对待一个寒士,却又体贴入微至此,连米粮柴火及安全都考虑到了。
他伺候过赵家三朝天子,靖康之难前,王爷见过不下数百,却从未见过如此人物!
这份恩威并施、识人用人的手段,这份惜才爱才之心,这份细腻的关怀......
让他这个见惯世态炎凉的老宦官,也不由得动容。
“走吧。”
赵构振了振衣袖,眉宇舒展,“朕实是饿了。”
冯益连忙唱喏:“摆驾——翠寒堂——!”
......
宫苑深深,十分安静。
暖轿在宫道上稳稳前行,唯余轿杆吱呀轻响。
赵构安坐轿中,闲来无事,心中突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