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只‘兔儿灯’的耳朵,怎么总是歪着!春桃你快来帮我扶正些!”
宜春殿中悬着各色彩灯,一个穿着鹅黄缕金袄子的少女,正踩在凳子上,踮着脚尖,摆弄着梁间挂着的一盏兔子灯。
那兔子灯做得活灵活现,偏生两只长耳朵软塌塌的总也立不端正。
少女急得鼻尖冒汗,脸颊绯红,正是冯小蛮。
几个宫女忍着笑,手忙脚乱的在下面托扶。
“娘娘当心!”
一个宫女见娘娘摇摇晃晃,忍不住惊呼。
话音未落,冯小蛮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只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的回头,正对上赵构含笑的眸子。
“官家!您来了!”冯小蛮拍了拍胸脯,露出甜甜的笑意。
“大晚上的,你这般精神?”赵构目光扫过那盏歪耳朵兔子灯,“这灯倒是别致,就是耳朵气性大了些,不肯听你的。”
冯小蛮拍着胸口顺气,撅嘴道:“就是嘛!定是那扎灯的匠人偷懒,糊耳朵的浆糊没熬够火候!害我白费这半天劲!”
她带着孩子气的抱怨,引得赵构和旁边的宫女都有了笑意。
自打官家宫中改制后,宫娥们便褪去了往日郁气,即便有些小错,冯都知也遵照官家的意思,尽量宽待。
而且官家还特意规定,“御前发笑”并非失仪,宫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以至于宜春殿的小宫娥们也敢在官家面前笑了。
“无妨,我来帮你。”赵构哈哈一笑,看向那兔子灯,正琢磨间,却听见冯小蛮悄声道:
“官家,你不去看看熙春楼春的渡姑娘?”
赵构闻言佯怒,在她额头上一戳:“好个大胆妮子,竟敢撺掇朕做那昏君!看朕如何罚你!”
说着,作势要去捉她。
冯小蛮尖叫一声,笑着躲开,往内室跑去。
“咯咯咯......”
“小贼休走!”
“咯咯咯...你来抓我呀...咯咯咯......”
“呵,看招!”
“呀!官家耍赖,又是这招...”
“怕了没?”
“咯咯咯...怕了怕了...官家饶命饶命......”
“知道怕了?叫声老公就饶了你!”
“老公?咯咯咯...官家你是太监呀...咯咯咯......”
“好哇!看爪!”
“咯咯咯...官家...那里...那里不能抓...咯咯咯......”
“是吗?猴子偷桃!”
“......”
......
绍兴十二年,正月初六。
五更刚过,天色未明,和宁门外已是冠盖云集。
因朝廷休沐五日,今日是开年以来第一场朝会,文武百官皆不敢怠慢,卯时未到,便已按品阶列队等候。
队伍最末,站着一个身穿圆领宽袖绿色官袍、束革带、脚踩乌皮靴的青年。
他连头上的直脚幞头也比别人要短一截,在一片紫袍玉带中格格不入。
王十朋见了他,不由得想起当初的自己,专程走到队尾和他攀谈。
言谈之间,发现此人极为年轻,仅二十四岁年纪,且不善交际,甚至连许多基础礼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