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抬眼看去,台上胡姬不知何时已经退下。
此刻,戏台中央的方桌后,说书人一袭灰色长衫,左手执折扇,右手握醒木,咳嗽两声后,开口说道:
“列位看官!今日不说那前朝旧话,单表一桩六月飞霜、乾坤倒转的惊天奇闻!”
“啪——”
醒木拍响,说书人音调陡转。
“且道那临安城南,本是软骨一堆!谁曾想咱们的官家,一夜之间,竟似换了心肺!”
说到这里,说书人故作停顿。
台下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凝神静听。
就连李幼娘也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台上。
那模样,显然是为台上那人深深捏了把汗。
赵构也不由得一怔,阴差阳错,竟然听到了自己的评书,他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就听那说书人说道:
“话说昨夜,寒风凛冽,滴水成冰,那九重宫门落千钧!只见一道黑影,裹挟风雷,直闯森罗殿,杀入大理寺!”
“啪——”
醒木拍响。
“诸位道是谁?嘿!正是龙御天下,当今天子,咱们的皇帝陛下!只见他单骑匹马,手提御剑,双目如炬,如同天神下凡!”
“轰!天子抬脚,牢门轰然洞开,那含冤待戮的岳元帅,遍体鳞伤,眼见就要魂归于天!”
说到这里,说书人声音加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官家手起剑落,亲手斩断枷锁!扶起忠良!一声龙吟响彻天牢:鹏举!朕来救你!”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
李幼娘尚不知此事,她悄悄转头看向官家,眼中竟带着一丝钦佩。
赵构讪讪一笑,只觉这说书人实在夸张,但也不禁心中暗爽。
醒木“啪”的再响,说书先生语速加快,如同雨打芭蕉,又急又密。
“话说次日五更,天色未明,那垂拱殿上,百官山呼万岁,只道寻常!”
“秦相爷手捻长须,嘴角带笑。”
“张太尉不言不语,眼藏得意。”
“还有那万俟卨、罗汝楫之流,更是挤眉弄眼,谄笑如常。”
“谁料万岁爷须发倒竖!龙目喷火!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大殿嗡嗡响!”
“但见天子手指秦桧!一声怒吼!好似九天霹雳!震得琉璃尽碎!”
“啪——”
醒木炸响,说书人陡然变调,模仿天威震怒:
“呔!尔等腌臜泼才,软骨头的脓包!口口声声以和为贵、休养生息!实则贪生怕死,卖国求荣!”
“想那金虏铁蹄踏我河山,掳我二圣,屠我子民!血海深仇未报,神州尚陷胡尘!”
“尔等不思厉兵秣马,北上驱虏,反倒在这临安城里,鼓捣那摇尾乞怜的勾当!”
“尔等软骨杀才!是拿我大宋将士的头颅,去换顶戴安稳?还是用我中原百姓的血泪,去填那金廷主子的贪壑?!”
“岳少保精忠报国,天日可昭!尔等构陷忠良,自毁长城,比那金贼更毒三分!”
“呔!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北地遗民,泪尽胡尘!听听黄河咆哮,犹带呜咽!”
“尔等却在这西湖暖风里,醉生梦死,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