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朝阳站在那架骚包十足的白玉舟上，脚底传来的触感温润光滑，与她惯常踩着的冰冷飞剑截然不同。舟身雕刻的繁复花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光晕，轻纱幔帐随着微风徐徐飘动，带来阵阵若有似无的清香。

“怎么样？我这‘踏月霓裳舟’还不错吧？”燕翎颇为自得地拍了拍舟舷，指尖注入灵力，白玉舟顿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稳如磐石地悬浮在空中，“内置三重防护阵纹，自动避障，恒温恒湿，还能隔绝强风，保证发型一丝不乱。”

应朝阳面无表情：“……用来逃命是不是慢了点？”

“——哎呀呀小朝阳你这就俗了！”赤霓在应朝阳脑子里大呼小叫，“这叫什么？这叫生活品质！修仙修仙，修的不就是个逍遥自在吗？打打杀杀之余享受一下怎么了？我看这小舟就很好，又漂亮又实用！比你那硬邦邦的飞剑舒服多了！快问问她这纱是什么料子，好像还能防尘！”

应朝阳自动屏蔽了脑内的噪音。

燕翎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逃命？真到了需要逃命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这舟啊，主打一个舒心惬意。你看这幔帐，是用月光鲛绡混了冰蚕丝织的，等闲法术难破。这地板，暖玉铺的，光脚踩上去都不凉。这边还有个小暗格，我放了套茶具和几样点心，路上要是饿了……”

“点心？！”赤霓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渴望，“什么点心？快问问什么点心！桂花糕？玫瑰酥？还是水晶莲蓉包？小朝阳快让她拿出来！为师感觉魂体都需要点心滋养才能继续指导你了！”

应朝阳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强行压下想把脑子里那馋鬼揪出来扔掉的冲动。

燕翎似乎没注意到应朝阳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调整了一下方向，白玉舟便载着两人，以一种与其华丽外表完全不符的、迅捷而平稳的速度，朝着迷雾沼泽的方向悠然飞去。

不得不说，这白玉舟确实极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微风被完全隔绝在外，只有淡淡的云雾从两旁掠过。视野开阔，景色宜人。

如果忽略它正飞向一个泥泞污秽、毒虫遍布的险地，以及舟上一位时刻惦记着点心和鳄鱼皮裙的少女，这简直是一场完美的仙家出游。

飞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下方已逐渐人烟稀少，山峦变得险峻，林木愈发葱郁原始。

“——左前方三十里，有片野梅林！”赤霓突然又冒了出来，语气兴奋，“这个季节正好是‘雪灵梅’果熟透的时候！那果子酸甜多汁，蕴含的冰灵气对淬炼剑意有微末好处，最重要的是酿成的‘梅子酿’乃是一绝！快！小朝阳，拐过去拐过去！摘它几百斤！”

应朝阳忍无可忍：“你是出来找材料的还是出来野炊的？”

“哎呀，两不耽误嘛！修行也要懂得张弛有度！那雪灵梅三年才一熟，错过了多可惜！而且梅子酿配烤鳄鱼肉，想想就……”

应朝阳果断切断了和赤霓的部分神识联系，让她的声音变得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只剩下一连串模糊不清的“梅子……烤……好吃……”的嗡嗡声。

世界瞬间清静了不少。

燕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好奇地看了应朝阳一眼：“你怎么了？表情好像……在跟谁吵架似的？”

“没什么。”应朝阳木着脸，“听到只饿死鬼在念叨。”

燕翎眨眨眼，似懂非懂，也没多问，反而从那个小暗格里真拿出了一碟精致小巧、做成花瓣形状的点心，递到应朝阳面前：“喏，尝尝？‘百味斋’新出的百花凝露糕，不甜不腻，灵气也足。”

点心做得极其可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和灵气。

应朝阳还没反应，脑子里那被屏蔽的嗡嗡声瞬间变成了激烈的冲撞感，仿佛赤霓正在她识海里打滚撒泼。

应朝阳看着那碟点心，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被吸干味道的灵犀糕和千日醉。她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拿起一块。

在燕翎期待的目光中，她慢慢将点心送向嘴边。

就在点心即将触碰到嘴唇的刹那——

嗖！

点心上那诱人的光泽、芬芳的香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无形的海绵吸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块看起来干瘪黯淡、毫无生气的面疙瘩。

应朝阳面无表情地张嘴，咬了下去。

……果然，味同嚼蜡，甚至比上次的朱焰果残渣还要难吃，粗糙得拉嗓子。

“噗……”她忍不住再次吐了出来，脸色更黑了几分。

“怎么了？不合胃口？”燕翎疑惑地看着她，自己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随即满意地眯起眼，“很好吃啊？清香绵软，灵气也温和。”

应朝阳：“……”她看着燕翎享受的表情，再想想自己嘴里那糟糕透顶的体验，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腕间（虽然赤霓并不在那里）。

脑子里的冲撞感停了，传来一股心虚又满足的细微情绪波动，还打了个无形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