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衷毫无防备给李如雪开门的原因,是他和谭真、王二花约好,周六下午去天府嘉宴吃饭——谭真觉得那里的饭菜还不错,饿了这么多天总得给肚子进点货补补。所以他甚至没从猫眼往外看,下意识以为是这俩人来了。
“你——”谭真望着李如雪。
“你们——”姚菁望着言衷。
四个大如牛的眼睛悬在她们的脸上,好比四盏射灯。
李如雪见门外有人,酒醒了一半,这才不好意思撒开手,带着五分羞怯三分得意和两分惊慌,捂着脸跑出去了。
谭真走进来时,言衷还高高举着手呢。谭真走过来,举起手“啪”一声和他击了个掌,一脸不可思议:“我看到了什么?言衷,你疯啦?”
姚菁却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跟在谭真后面歪着头嘿嘿嘿笑了一路。
言衷已经疯了,他颤了一阵,好好的脸,一下子皱巴起来。当着谭真和王二花的面,他都来不及避嫌,只一弯腰就把上半身的衣服全都脱下来,露出精光的身子。这还不算,他又顺带着把床单都扯下来,一股脑全扔到垃圾桶旁边。
谭真说:“裤子呢?裤子也脱吗?我们回避一下?”
姚菁憋着笑,可是实在憋不住,所以她背过身去笑,咯咯咯好似鸭子。
言衷倒也没脱裤子,跑进洗手间去,把手洗了又洗,拿毛巾把身上搓了又搓,脖子都快搓红了。
谭真劝他说:“好啦,你这个洁癖的毛病也实在烦人,你还能把这层皮搓下来不成?”又叹一声,“看来,竟是那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了?言衷,你桃花运蛮好啊!”
言衷少见地瞪人。
又是洗又是擦,折腾了好几遍,言衷犹嫌不足:“我要洗个澡,你们在楼下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由分说把二人推出门去,在里头鼓捣好一阵,换了全身的衣服鞋子后又跑下来,要求前台给他房间消毒。
前台说:“之前您不让卫生人员打扫,现在又要求消毒,是房间里发现了什么脏东西吗?”
言衷点点头,很夸张:“吃人的硕鼠!”
前台说:“啊?——哦好。”
言衷又很严肃地说:“我放在垃圾桶旁边的所有东西,都帮我扔了。另外,床体消毒后,不要给我换床单,我自己铺自己的。”
前台说:“嗯。”
供销宾馆一年都不来几个大人物,前台大概也是没见过这么烦人的洁癖顾客。
姚菁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指甲,免得激起他什么应激反应。
言衷瞪着她。
饭桌上,言衷也是食不下咽。
谭真给王二花说故事:“他这个毛病从小就有,现在还算是有所缓解了呢!小时候,有个小孩不小心在他衣服上蹭了个手指头印儿,他哭了一整天。保育老师给他换了新衣服也不行,后来还是他妈妈来接走他,从头到尾洗一遍才好。”
姚菁听得,问:“这都影响正常生活了呀。”
谭真说:“也不是,他看人的。那个小孩他不喜欢,所以碰他一下都不行。后来我们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别人往他身上泼水,脚底下甩泥巴,他也没见崩溃。”又笑,“由此可见,他不喜欢那个女生,而且十分讨厌。”
言衷给她夹菜:“怎么,现在有力气了?说这么多话。”
谭真托腮望着言衷:“嗳,真是奇遇——我要不跟着来,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画面呢!”她又问二花,“二花,快和我说说言衷之前在这里的故事。他总不肯告诉我。”
“啊——没什么故事。”姚菁喝了一口粥。
谭真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猜也能猜得到。人的性格会决定他未来的路,经历的事情大概也就八九不离十。”
“嗯。”姚菁捧哏,笑道,“那你这个八九不离十里面儿,含不含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谭真也笑:“言衷吸引到别的姑娘并不奇怪,我周边也有不少人对他抱有好感。坦白地说,我也很喜欢他,他是我周边朋友里最好的一个——这是客观事实。可是我也没想到,他能在这里发展出故事来,从前我只觉得,他和这地方不会再有联系。”
谭真说的还算隐晦,她或许是想说,天之骄子大概不会在这沼泽之地开出什么鲜花来,甚至他贵脚不应该再来这片凡尘。
言衷说:“我是你们的饭后茶点吗?把我的事儿拿来下饭吃?我刚刚差点被人猥亵,你们居然在这里谈论我?”
“说不上猥亵吧?”姚菁取笑他说,“那顶多算是荷尔蒙催生下的真情流露。”
言衷狠狠剜了她一眼:“互换一下性别,我不信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见他着实抵触这事,姚菁就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