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某些人期待的不同：王红旗一改往日疲软之态，甚至连眼角的皱纹都立起来很有型。王家两个姑娘的马尾一样长，从仪态口齿上来看，再也不是从前低眉顺眼任人欺辱的小丫头。就连口眼歪斜的一贵儿也穿得干干净净，口水都不怎么流了。

最令人赞叹的是，新媳妇郝玉玲笑意盈盈，看上去绝不像是烂在泥泞里，手里牵着的南南也是彬彬有礼，一看就知道教养很好。

——王红旗把日子过好了？

——王红旗都能把日子过好？

这两种疑问是近来流言蜚语的主要议题。

庄氏说：“我就知道我儿子都不是孬货，尤其是红旗，打小儿什么不好？——都是吴琴那婊子害的，如今有了新媳妇，日子怎么会过不好？”

老姐妹笑她：“那你该谢谢玉玲儿。”

庄氏扭过脸儿去：“那是她应该的！过不好我还要找她的不是呢！”

这个年因为王红旗的突然成熟而过得格外别扭，全家人没有了指责和打击的目标，居然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

大年初二王红旗就带着家人要去郝家拜岳父。庄氏气得脸都变了：“明知道彩旗今天要回来，你们倒是大清早个个都跑了！”

从桃花呛口：“哦，你闺女是闺女，我们就不是人家的闺女？”

庄氏翻她一个白眼：“啐，彩旗是没了婆子的人，你婆子还在呢！”

真不知道庄氏是气什么，气王红旗的幸福？

一个不幸福的母亲嫉妒儿子的幸福。

相比较王家，郝家倒还是姚菁截止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正常的家庭：郝父郝母慈爱，只管热情招待他们兄妹仨，什么都不问。他们奋斗一生的地基留给郝家的舅舅，郝家的舅舅翻新了房子供养着父母，郝家的舅母勤勉朴实，热情招待着姑姐一家。郝家的两个孩子聪明活泼，和南南一样沉稳可爱。

姚菁认为他们不是装出来的，如是装的，大概率也养不出郝玉玲这样好的人来。可是当初马大奇混成那个样子，马氏婆婆那样苛待玉玲，他们也没怎么出面？——大概也还是受风俗影响吧。

最后要离别的时候，郝家婆婆突然抓着王红旗和郝玉玲，问了一句：“吴琴还没找到？她要是回来呢？”

王红旗说：“回来能怎？她也不会回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您老放心，我一辈子对玉玲好，谁来都不中。”

这语气里，明显还满是对吴琴的怨气。

郝家婆婆叹息：“毕竟她生了三四个孩子呢，孩子大了，总也想妈妈的。你们得空儿，也四处问问找找，一来是把话说明白，二来，到底一家人。”

郝家舅舅扯过婆婆去：“妈，你又来操这种无所谓的心了！你管人家东了西了！”

关于吴琴的问题，一直也萦绕在姚菁的心怀。相关的人只对吴琴的过往津津乐道，却无人探听到有关她生死的行迹。

九二年，吴琴生下了王小得，这期间和王红旗关系彻底破裂。按照董欣的描述，这期间她也亲眼所见吴琴和自己的父亲有婚外情，且王红旗酗酒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侧面印证吴琴大概率在生下王小得前后是和别人有感情纠纷的。

大花说，九五年她最后一次见到吴琴后，再没打听出吴琴的任何消息。甚至其他人也都再没有她的行踪。

一个人，忽然在那夜完全消失了。虽然她无意去寻找吴琴，可是总觉得二花心底里还是想念妈妈的。若是有线索，能替二花看一看妈妈也好。

不过，那看缘分吧，姚菁的精力有限。

王红旗一家返回乌龙村的时候，老宅子因为久无人烟，已经被村里划了危房。他们一家六口只得挤在王锦旗家里，和乡邻亲戚们打着所谓“必要的交道”。

明明互相都看不惯，在对外的时候还要装着团结。

这日吃过午饭，庄氏哼着小曲儿去找老姊妹们聊天。王红旗、郝玉玲也带着南南去马家叔伯走亲戚，大花和一贵在睡午觉。

厨房里还只有从桃花一个人忙碌着，她是在准备次日招待亲戚的伙食。要说王家有一个人还能对吴琴有一丝同情的话，从关系上推断也应该是从桃花。

这是个好机会，姚菁心想不如去问问从桃花有没有关于吴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