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姚菁睁开眼睛,大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终于醒了——二花,你——”说到后半句,哭得哽咽。
“大夫说,你受伤太重,也许有醒不过来的危险。”大花哭着,“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你三天多了,你——你——你别动呀!”
姚菁虚弱而无力地躺下去,眼前犹似回荡着周闪闪的面容。
“他们决定要放弃我了。”姚菁无力的泪水从奔涌而出,她似乎已经感到自己被埋在地下时的寒凉。
亏她还那样天真,一直期待着这件事能是个可以原谅的误会,一直期待着他们满怀歉意,却原来,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烂人。
三年前,二花死了。
如今,姚菁也死了。
现在活着的这个无法被解释的人,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二花。”大花见二花眼神发直,哭着就跑出去,“我去叫大夫。”
大夫一来,姚菁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大大小小的擦伤、撕裂伤且先不论,左手骨折、眼眶骨折,多个关节脱位。肋间出血、脾脏出血导致休克,光是输血就输了三次。最严重的是颅脑损伤,可能导致长期昏迷或者永久性后遗症。
刘刚是下了死手的。
医生说话时语气沉重:“病人能醒过来就是好迹象。”
姚菁望着天花板,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梦魇的影子,大夫再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此刻她只有流着泪祭奠自己罢了。
混混沌沌睡了几天,姚菁再也没做过什么梦。醒来的时候就纯纯只是醒来,睡着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过了许久,姚菁开始慢慢接受现实。她不再频繁地闭眼试图回到过去,也不再对着空气呼喊别人的名字。
大花天天守在她身边,喂她吃饭、替她擦身、陪她说话。姚菁听得多,说得少,但渐渐地,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可活着,终究还是一种希望。
郝玉玲来替大花的班,她说:“大夫说,你再不醒的话,就得送省里去了。你爹急得和什么似的,偷偷哭了两个晚上。”
姚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瞧着外头,问:“今天是几号?”
郝玉玲说:“七月十九日。你昏迷了半个多月了。”
“考试呢?考试结束了吗?”
“你这丫头!”郝玉玲不可思议地瞧了姚菁一眼,嗔怪道,“你还管什么考试呀?”
姚菁有自己的打算:“不能耽误考试,我不能留级,我要尽快考出去。”
郝玉玲道:“学校也派人来看过你,倒是没说考试的事情。你这身子,现在怕也不方便吧?”
姚菁立即下床:“没事,没事,现在还没放假,我去找老师。”
“你别!”郝玉玲压着姚菁,“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跑出去吗?到现在,还没找到伤害你的人,你这样跑出去可怎么得了!”
“对——是。”姚菁也反应过来,心想,“刘刚还没有罢手,现在跑出医院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公安机关查到什么了吗?”姚菁问进度。
郝玉玲说:“最近报纸上登出来,有一个雨夜杀人狂魔,专在晚上袭击女性,人还没有抓到。初步判断,你可能是遭了这人的袭击。只是你命大罢了——以后呀,可不敢一个人跑了。”
“哦。”姚菁定下了定神,按下慌乱的情绪。她得想一个办法,叫自己先安全下来。
终究一中的领导考虑到王二花同学的实际情况,在医院为她开设了补考——这件事还上了县里的新闻,电视台和纸媒都报道了。学校还呼吁社会捐款,倒是解决了二花这高昂的医药费。
电视台既然来采访了,姚菁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她苦心积虑联系了电视台,就是要把自己暴露出去,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媒体的镜头对准姚菁时,她毫不怯场,并指名道姓感谢了曾经帮助过她的老师,其中就有刘刚。
她将手帕高高举起,轻轻擦拭自己的眼角,对着摄像机轻轻啜泣:“我将不会让恐惧来控制我的人生,因为有这么多善良而正义的人帮助我。”
电视台播出了王二花的新闻,王锦旗一家都还不知道侄女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家没电视。还是言响打电话来,他们才知道消息。
面对言响的询问,王锦旗支支吾吾:
“大哥一家去了县城后,简直就和我们断了联系!他们发生了什么,向来也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
丈夫实在不太会说话,从桃花立即圆场:“舅,这事儿发生的突然,我们一听也吓坏了,这不,正要收拾着上城去看望呢!你放心,孩子没事儿!”
七月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王锦旗一家忙着收田,还没来得及上城去,言衷就已经到了。王二花包着个脑袋坐在床上喝粥,言衷好似一阵旋风似的忽然出现在门口,喊道:
“王二花!”
姚菁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是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