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确实说过这句话,在他们第一次同床后的深夜,在他以为林世诚睡着时的自言自语,这个细节像钝刀捅进肋骨,让他几乎站不稳。
林世诚记得他每一句无心之言,却选择用这份了解来精心设计他的死亡。
"为什么是今天?"季昀没有接林世诚递来的红酒,任由夜风将杯中的液体吹皱,"为什么一定要在3月15日杀我?"
林世诚的手悬在半空,酒杯反射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有那么一瞬间,季昀以为他会否认,会假装震惊或受伤,但这个男人只是缓缓放下酒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第四次了,对吗?"林世诚的声音轻得像海雾,"你记得前三次。"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季昀的脊椎,他踉跄后退,拆信刀从绑带中滑出,"当啷"一声落在岩石上。"你也记得?"他的声音扭曲得不似人声,"你他妈的一直都记得?"
林世诚没有立即回答,他解开西装纽扣,慢慢卷起左袖,苍白的前臂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有些已经泛白,有些还带着新鲜的血痂。
他触碰右肩的绷带,"这次是拆信刀?"
季昀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弯腰捡起拆信刀,金属冰凉的触感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为什么?"他重复道,刀刃在月光下闪烁,"为什么要一次次杀我?"
林世诚向前一步,悬崖边的碎石在他脚下滚落。"因为我别无选择。"他的声音里带着季昀从未听过的痛苦,"每次你死去,世界就重置回这一天。我想过无数方法打破循环——"
"撒谎!"季昀的刀尖指向林世诚的咽喉,"第一次循环前发生了什么?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海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毛毯和餐巾。林世诚的领带拍打在脸上,像一条挣扎的黑蛇。"三年前的今天,"他的声音穿透风声,"你本该死在出版社的电梯事故里。"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拳击中季昀的胃部。三年前3月15日,他确实因为临时改走楼梯而逃过了一场致命电梯坠落事故。
"我干预了那次死亡。"林世诚向前一步,刀尖已经抵住他的喉结,"代价是你必须在我手上死去,一次又一次,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真正恨我。"林世诚突然抓住季昀持刀的手,将刀刃深深捅入自己肩膀,"就像这样。"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季昀脸上,他试图抽刀后退,却被林世诚死死抱住。
两人在悬崖边纠缠,血腥味与雪松香气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放手!"季昀的拳头砸在林世诚的伤口上,对方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他们一起摔倒在地,拆信刀在扭打中掉落悬崖。
林世诚翻身将季昀压在身下,染血的手指却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
"你挣扎的样子真美。"林世诚低头吻他,血腥味的唇舌交缠如同某种黑暗仪式,"比乖乖接受死亡的样子生动多了。"
季昀的膝盖狠狠顶上对方胯部,趁林世诚吃痛的瞬间挣脱出来。
他跌跌撞撞奔向汽车,却在拉开车门的刹那被拽住头发向后拖去,林世诚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什么——
钢琴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季昀的指甲深深抠进林世诚的手臂,撕开一道道血痕,但钢琴线还是无情地缠上他的脖颈,慢慢勒紧。
气管被压迫的剧痛如此熟悉,却又因为清醒的反抗而更加尖锐。他听见林世诚在耳边喘息,声音破碎得不像人类:
"恨我吧,季昀...只有你的恨能打破诅咒..."
视野开始模糊时,季昀的手碰到了落在车边的红酒瓶,他用最后的力气将瓶子砸向身后,玻璃碎裂声与林世诚的痛呼同时响起。
钢琴线松了一瞬,他趁机转身,看到林世诚右额被玻璃划开一道狰狞伤口,鲜血如泪滴般滑落。
"我恨你。"季昀嘶哑地说,每个字都带着血气,"但我更恨自己...直到现在还在爱你..."
这句话像某种致命咒语,林世诚的表情瞬间崩溃,他颤抖着伸手想触碰季昀的脸,却被对方推开。
季昀踉跄着退到悬崖边缘,脚下的碎石开始松动。
"不!"林世诚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但重力已经占了上风,季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倒,看到林世诚眼中真实的恐惧,这是四次循环里,他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季昀看着悬崖上林世诚越来越小的身影,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看的电影——男主角说自由落体时心跳会停止,因为灵魂想抢先一步离开身体。
他的灵魂确实飘起来了,浮在夜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在礁石上绽开血色花朵。
林世诚跪在悬崖边的剪影如同折翼的鸟,双手保持着抓住什么的姿势。
季昀第五次睁开眼睛时,卧室墙壁正在渗出鲜血般的液体。
窗外的樱花树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每一片花瓣都像刚从血管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