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使 当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消沉时，王浩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去，死神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躺在被臭氧铺盖的冰冷的楼道里，尽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来努力保持这看起来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清醒的神智。

人家常说，当平静的死亡降临在某个人身上时时，这个人的心脏会慢慢衰竭，并逐渐耳目失聪，但始终会听着自己逐渐缓慢下去的心跳声，他会一点点睡着，逝去，整个过程并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但是王浩却一点也不觉得这说法正确。虽然他已经耳目失聪，听不到之前响彻在走廊里刺耳的警鸣声，看不到一点黑暗以外的颜色。但是他的心跳却在极速加快，他胸腔里的那颗火热的心脏依旧在强烈而有力的跳动，那不是死亡的征兆。

或许是他还有太多念想吧，那些无法满足的不甘在强撑着他的意识。

正当他奄奄一息之际，一股冰凉的清流突然窜进了他的肺中。

那是纯净的空气！

这是消毒结束，大楼开始调换空气了！

王浩赶紧大口大口的，拼命地呼吸了起来，天知道会不会下一秒毒死会再次将他淹没。

远远的，一阵气阀释压的嗤嗤声飘了过来，慢慢靠近了王浩。一点点，一点点，最终在王浩头顶的天古板处停下。

这是他的听力恢复了。他尝试着睁开眼，于是视线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颗初生婴儿手掌大小的蜡黄色果实——榴莲。

为什么模糊着视线王浩还能确定那是榴莲呢？因为无论是那淡黄色的果肉还是那臭哄哄的味道他都太熟悉不过了，高中三年来他那三个邋遢舍友就没一天停止过吃这玩意儿！

然后是捏着榴莲的那只皙白纤手，然后……王浩看到了小妮子那张开心得一塌糊涂的脸。

走廊尽头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或许是突然坏了，高压的水流从缝隙中喷射出来，悠长而让人耳膜痛苦牙齿发酸的嗞嗞声在整个楼道飘荡。

王浩张大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医院走廊里的蓝色侯椅上，腿上放着几瓶高钙奶，手里头拿着问诊排队用的小纸片——上面标着一个有些晦气的数字，“44”，

只是噩梦的后遗症还在——他的后背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

他还注意到小妮子的另一只手正摁他的肩膀——这丫头这会儿笑得快要岔气儿。

难道是刚刚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那梦里他感到的那种窒息肯定是因为这丫头偷偷捏他的鼻子来着！还有那臭氧什么的，肯定是这丫头拿榴莲熏他，她知道他最不喜欢榴莲的味道的！

不过还好是梦啊……

王浩松了口气。他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感觉到疼后，便气鼓鼓地瞪起了小妮子。

他将这调皮丫头的两只手掰开，夺走她手里的榴莲，然后趁她只顾欢笑的空档曲起食指狠狠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是想憋死我还是拿这玩意儿毒死我啊……”

“啊哦……”小妮子吃痛，一把推开王浩，赶紧揉起了自己脑门儿。然后她便扑上来揪住了王浩的两只耳朵拉扯了起来：“好啊你，居然敢打我……而且还下手这么狠！”

“喂喂，你确定骑我身上没问题？这么多人看着呢……”王浩举着双手，虽然样子看起来像是投降，但实际上的用意确实在告诫小妮子——如果你不觉得继续骑在我身上丢脸那就继续，反正我无所谓。

“你……你给我等着……敢打我……”小妮子瞥了一眼周围，果然好多人已经在注意他们这边了。她皱起鼻梁，恶狠狠地瞪了眼王浩，然后咕哝着乖乖坐回去揉脑袋。但是她另一只手却不停地拧着王浩的小臂。

因为在医院，两个人谁也不敢真闹腾的动静大了，所以接下来王浩也没怎么介意，只由她发泄情绪，最后他说一句你应一句也就过去了。

“我怎么睡着了……”王浩抓了抓头发，回想着梦里的事，他用眼睛余光瞟见小妮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食品袋，里面装的还都是榴莲果肉。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王浩故意做出一个十分夸张地嫌弃表情。

“谁知道你怎么说睡就睡啊……”小妮子露出的表情也很郁闷，“榴莲是刚刚一个排队看病的阿姨给的。”

“呃……估计是昨晚折腾太久没睡觉太累了吧……”王浩抓了抓脑袋，觉得自己似乎说的有点多了，他不希望小妮子因为他为她付出了什么而对他变得客气起来，于是就跳换下一个话题，“还有你别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就不怕是坏人想害你啊？”但话一出口，王浩又忍不住想抽自己两嘴巴——怎么尽说些丧气话？估计是被昨晚小妮子出车祸的事刺激到了，有些过于神经敏感……

“呸呸呸，乌鸦嘴……你就巴不得咒我出事是不是……”小妮子说王浩时也没有停下给嘴里喂吃的——那王浩大老远闻着味儿就想逃的臭榴莲。

可悲的是王浩还不能对爱吃榴莲的小妮子露出嫌弃的表情来：“额……没有，没有没有。”

小妮子看王浩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法接受，就没了继续玩儿下去的兴趣：“因为那个阿姨给周围的人都分了啊，只不过我拿的比别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嘻嘻。”小妮子嘴馋占小便宜的缺点在看到吃的东西时真是脸皮要多厚有多厚。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小妮子并不糊涂的话，单是贪小便宜这一缺点，王浩绝对会对她嗤之以鼻，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还好她之所以经常这样子做，仅仅是因为还欠缺成熟，玩心太强。

若莉看王浩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他这样其实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榴莲的味道，而是为了她在他睡着的时候接受了陌生人的东西而跟她置气，于是放低架子继续解释：“好啦好啦，我又不天天这样……就是看你睡着了，又正好遇上人家分榴莲，所以就想要一小块儿逗逗你来着……可是没想到人家硬要塞给我这么多，而且还丢给我就走，我又追不上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若莉说时还呵呵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老”腰。

虽然王浩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在小妮子主动服软这种难得的情况下一定要保持严肃要高冷，趁机好好批评下她，总之一定不能笑就是了。但小妮子却双手挡在脑袋两边戳着两根手指头摇头晃脑嬉皮笑脸地卖起了萌，那傻乎乎的样子最终还是惹得他没忍住咧开了嘴：“傻样……我也没有真要怪你的意思……你对陌生人的警惕性不要那么低。”

他也笑，想伸手揉揉小妮子的脑袋，但是没敢——他敢？摸小妮子的脑袋……啧啧……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去动物园里尝试摸一下老虎的脑袋……

小妮子将榴莲袋子打了个结，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知道啦……啰嗦……”

诊室门突然开了，给大夫跑腿的助理小护士出来喊号：“四十四号！”

“到我们了。”王浩赶紧站起来，一只胳膊将所有东西胡乱一通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馋起小妮子，朝门口走了进去。马上就到十二点钟，大夫们都要下班儿，而且他下午要还送小妮子回去，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

“终于要解脱了。”小妮子吐着槽，开开心心地迈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