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没有哭,即使恭子和她的那些同学早就哭成了泪人,即使恭子哭着抓住他的衣领说为什么不跟我说,他也没哭。
他只是感觉到一种宿命般的荒诞和悲伤,还有痛到极点的空虚。
悲伤来临的时间和程度都是无法预测的。
并不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比如盂兰盆节,或者重回某家曾一起去过的餐厅,才能勾起丧爱之痛。
当你走在甜品店外的街道,看到店内陈列的那一个个精致的蛋糕,你会想起她吃蛋糕时的可爱样子,因为那是你唯一一次来情侣甜品店吃饭。
当你坐在电车站,看到明媚阳光下的长椅,你会想起和她一起吃冰棒的日子,想起她的笑。
失去爱人的滋味,不是哭泣,不是崩溃,不是低吟悲伤,而是四肢疼痛一般的幻觉。
你会疼,会悸动,没有任何真实的来源,但你却永远不想让它消失。
为什么命运要这般嘲弄我?他想。
从饭馆里出来,他一路沿着街道走,漫无目的。
走到商店街,他想到她那惊世骇俗的一脚,干裂的嘴唇笑了笑,隐隐作痛。
走到甜品店外,他想到她望着蛋糕闪闪发亮的眼睛。
路过图书馆,他想到她坐在飞舞的窗帘下,露出明媚又自信的笑容。
他不禁悲从中来,原来死亡真是如此无情。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多陪那个女孩笑一笑,后悔没能给她更多的关心。
走过小巷、走过斑马线、走过居民区,望着那栋宽阔却毫无生气的房子,新垣鹤竟然在恍惚之中走到了山内樱良的家,偶然或者命中注定。
他走上前去,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学着山内樱良的样子默声说道:你回来了。
说完之后,他不禁发笑。
按下门铃,门后有声音回应。
“……请问是哪位?”
新垣鹤说自己是樱良的朋友,并说明自己的来意。
“啊——请等一下。”对讲机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瘦削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是山内樱良的母亲,看起来很憔悴。
她露出非常勉强的笑容,请新垣鹤进门。
“抱歉,这时候还来打扰。”进了门,新垣鹤首先道歉说。
“没关系的,樱良肯定会很高兴你来看她。”
新垣鹤应付般地笑笑,高兴的她现在又会在哪?
他脱了鞋子,进到客厅,屋子比上次来的时候显得更冷清。
“那就先上香吧。”她的母亲说。
新垣鹤点点头,跟着她母亲到了客厅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让新垣鹤心头一震。
正中央摆着山内樱良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她笑得还是那样灿烂,香炉台上的烛火摇曳着,如同新垣鹤此时的心情。
他以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到摆满各种东西的木架子前坐下。
她母亲从架子下面拿出香点燃,露出伤心的笑容说:
“樱良,你的朋友来了喔。”
声音钻进新垣鹤的耳朵里,异常刺耳。
他接过香,面对着山内樱良跪坐在坐垫上。
跟生前一样,那也像是张会发出笑声的笑脸。
上香结束后,新垣鹤祈祷了一阵,才跟着她母亲离开房间。
客厅里,她母亲疲倦地微笑着。
“我跟樱良借了东西,现在可以还给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