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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落海未眠(1 / 1)

 雨是后半夜密起来的,豆大的雨珠砸在宿舍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谁在窗外轻轻叩门。林思云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圈住她单薄的身影,手里攥着那张被揉得发皱的雪糕包装纸——浅粉的底色几乎褪成了米白,却还留着一道浅浅的折痕,是她以前反复折成樱花形状时压出来的。

她最后一次翻开那本藏在床底的画本。第一页是她偷偷画的江菁,彼时江菁正低头调着深蓝颜料,阳光落在发梢,笔尖还沾着一点海的颜色;第十页是海边礁石的速写,礁石上用铅笔描了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思云”和“江菁”的笔画缠缠绕绕;第三十七页,是那棵樱花苗的素描,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等开花,就和江菁一起种去海边”。指尖抚过画纸,眼泪落在“樱花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给幼苗浇了水。

“江菁,对不起。”她对着画本里的身影轻声说,声音轻得被雨声盖住,“我好像等不到樱花开花了。”她从抽屉里拿出那盒校医开的安神药,倒出所有药片在手心——白色的药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冬天里没化的雪。没有喝水,她就着眼泪,一口咽了下去,苦涩的药味从舌尖漫到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疼,那疼里全是江菁的笑脸,是两人分吃雪糕的甜,是礁石上未完成的约定。

她把画本合上,轻轻放在枕头下,又将雪糕包装纸塞进校服口袋,像是要把所有和江菁有关的回忆都带在身上。宿舍里,室友的呼吸声均匀起伏,只有她的脚步轻得像羽毛,悄悄拉开房门。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一道不肯断开的线,连着她和江菁曾经的时光。

出校门时,门卫室的大爷在打盹,她借着雨幕的掩护,从侧门溜了出去。校服很快被雨水打透,冷意顺着衣领钻进身体,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心里的疼早就盖过了身体的寒意,像有团火在烧,烧得她每走一步都在发抖。她没带伞,也没带手机,只是凭着记忆,一步步往海边走,往那个刻着她和江菁名字的礁石方向走。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惨白的光,照亮她脚下的积水。她想起第一次和江菁来海边,江菁蹲在沙滩上画海浪,指尖蹭到深蓝颜料,她笑着帮江菁擦了半天;想起两人坐在礁石上看夕阳,江菁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说“以后每个冬天,我都给你暖手”;想起江菁送她樱花苗时,眼里闪着光,说“等我们考上美院,就把它种在海边,让它看着我们一起走下去”。那些画面在眼前闪过,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模糊了前方的路,却没模糊她要去的方向。

走到海边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雨还在下,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像在呜咽,像在替她哭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林思云踩着湿冷的沙子,一步步走向那两块刻着名字的礁石——石头上的字迹被海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还是能看清“思云”和“江菁”紧紧靠在一起,像她们曾经并肩的模样。她蹲下来,指尖轻轻摸着石头上的字,像在触碰江菁的温度,像在确认这个曾经的约定。

“江菁,樱花苗要是开花了,你别难过。”她对着大海轻声说,声音被海浪吞没,却好像能传到江菁耳边,“就当我变成了海边的风,陪着你看每一次日出,看每一次晚霞。”她想起江菁说“等我攒够勇气,就去找你”,想起手册里那些“别自己扛着”的小字,想起便签上那个举着画笔的小人——她也想等,可心里的那根弦,终究还是断了。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礁石,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张开双臂,朝着汹涌的海浪冲了过去。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她的膝盖、胸口,最后漫过她的头顶。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到江菁笑着朝她跑来,手里拿着那本《抑郁情绪自我调节指南》,说“思云,我们回家,一起去看樱花苗”;好像看到江菁蹲在礁石旁,轻轻抚摸着樱花苗的新芽,说“你看,它要开花了”。可那些画面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将她彻底包裹,像被江菁曾经小心翼翼呵护的樱花瓣,轻轻落在了海面。

林岩是在早上七点接到派出所电话的。

当时他正把刚热好的牛奶倒进保温桶——昨天林思云在电话里说“爸,我想喝你煮的牛奶”,他以为女儿终于想通了,愿意好好备考,特意早起煮了牛奶,准备送到学校。电话铃声响起时,他还笑着接起:“喂,哪位?”

“请问是林思云的父亲林岩吗?”民警的声音严肃得让人心里发慌,“我们在海边发现了您女儿的物品,初步判断她可能……失足落水,麻烦您立刻来一趟派出所确认。”

“失足落水?”林岩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牛奶洒了一地,白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像极了女儿曾经掉在画本上的眼泪。他抓着电话,声音抖得厉害:“不可能!思云昨晚还在跟我打电话,她怎么会去海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心里隐隐发慌,却还在自欺欺人——他想起女儿昨天电话里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点委屈,可他当时只说了句“好好复习,别想没用的”。

赶到派出所时,他看到了那支樱花图案的笔——是江菁送林思云的生日礼物,林思云一直宝贝得不行,走到哪带到哪;看到了那个装着雪糕包装纸的铁盒——是他去年生日送给女儿的,女儿说要用来装“和江菁的回忆”;还有那本画本,翻开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江菁,我等不到春天了,你要好好画画,好好看樱花。”

民警递来现场照片时,林岩的腿一软,差点栽倒。照片里,林思云的校服漂浮在海面上,口袋里露出半截雪糕包装纸,旁边是那两块刻着名字的礁石,海浪拍打着礁石,像在为她送行。他抓着照片,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是我……是我逼她的!我不该不让她画画,不该逼她去寄宿学校,不该撕了江菁的便签,不该说她的感情不正常……”

他跟着民警去了海边。雨已经停了,天空灰蒙蒙的,海边围了很多人,警戒线拉了一圈又一圈。当民警从海里打捞起林思云的身体时,林岩疯了似的冲过去,却被民警拦住。他看着女儿苍白的脸,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礁石碎片——那是从刻着名字的礁石上掰下来的,碎片上还能看到“江”字的一半,眼泪瞬间决堤:“思云,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拦着你,不该毁了你的约定,你回来好不好?”

从那天起,林岩像变了一个人。他把家里的习题册全部扔掉,换成了画板和颜料,将林思云的画挂满了整个客厅——有江菁低头调颜料的侧影,有海边的晚霞,有那棵没开花的樱花苗。他每天都会去海边,给那两块礁石浇水,擦拭上面的名字,对着大海说“思云,爸爸帮你看着樱花苗,等江菁来,就跟她一起种”。有时他会坐在礁石上,翻看林思云的画本,看到女儿画的她和江菁手牵手的画面,眼泪又会掉下来——原来女儿的幸福那么简单,只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画画,一起看海,而他却亲手把这份幸福打碎了。

江菁是在美院的专业课上接到消息的。

当时她正在画一幅樱花图,笔尖刚落下一点浅粉——那是林思云最喜欢的樱花色,她想画完送给林思云,告诉她“春天快到了,樱花要开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以前高中同学发来的微信:“江菁,你快看本地新闻,海边出事了,好像是林思云……”

“林思云”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得江菁脑子一片空白。她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画纸上,深蓝颜料晕开,把刚画好的樱花染成了黑色——那是她和林思云第一次画海浪时用的颜色,现在却成了刺目的悲伤。她颤抖着点开新闻链接,标题“高中女生海边溺亡,身份初步确认”像一把刀,扎进她的心里。照片里,那支樱花图案的笔躺在沙滩上,笔身沾着沙子,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跑遍三个文具店才找到的,因为林思云说“喜欢樱花和笔的样子”。

“不可能!”江菁猛地站起身,不顾老师和同学诧异的目光,抓起背包就往高铁站跑。背包里还装着那张没画完的樱花图,画纸上的樱花苗刚抽出新芽,旁边留着一个空位,是她特意给林思云留的,想等她一起来画完;还装着那本《抑郁情绪自我调节指南》,空白处的小字她又补了几行,写着“美院的樱花快开了,等你来看”。地铁上,她抱着膝盖哭,眼泪打湿了背包,心里全是林思云的样子——林思云帮她擦颜料时的温柔,林思云吃雪糕时沾到奶油的嘴角,林思云说“等我们一起考美院”时眼里的光。

赶到海边时,已经是下午了。夕阳把海面染成橘色,像极了她和林思云第一次一起看的晚霞,只是那时身边有林思云,现在只有空荡荡的海风。她看到林岩蹲在沙滩上,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怀里抱着林思云的画本,像抱着稀世珍宝。江菁走过去,声音抖得厉害:“叔叔,思云呢?她在哪?她是不是还在等我?”

林岩抬起头,看到江菁,眼睛里布满血丝,突然红了眼:“是我……是我害了她。我不该逼她,不该不让她跟你见面,不该说你们的感情不正常……”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哭声打断。江菁顺着林岩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两块刻着名字的礁石,看到旁边放着的雪糕包装纸——那是她和林思云分吃雪糕时剩下的,林思云说“要留着当纪念”,突然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想起和林思云第一次去海边,两人在礁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林思云说“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想起林思云帮她擦去指尖的深蓝颜料,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樱花瓣,说“别把颜料蹭到衣服上,不好洗”;想起两人在便利店分吃香草味雪糕,她把暖手宝递给林思云,说“别冻着了,我给你暖手”;想起林思云说“我们以后一起考美院,在画室里画一整天的樱花,画一整天的海”——那些美好的回忆,现在都成了扎在心上的针,每想一次,就疼得喘不过气,疼得让她觉得林思云还在身边,还在笑着叫她“江菁”。

第二天,江菁带着林思云的画本,又去了海边。那棵樱花苗还在礁石旁,叶子已经黄了,却倔强地抽出了一点新芽——像林思云曾经的希望,明明很脆弱,却还在努力生长。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新芽,声音轻得像叹息:“思云,你看,樱花苗要开花了,你怎么就不等了呢?你不是说要一起把它种在海边吗?”她把画本放在樱花苗旁,又把那张没画完的樱花图埋在土里,像在埋葬她们的约定,又像在给林思云留一份念想。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像在哭,江菁坐在礁石上,看着海面,直到夕阳沉进海里,才慢慢站起身——她知道,林思云没走,她就在这片海里,在这棵樱花苗里,在她的画里。

从那以后,江菁每个周末都会来海边。她会给樱花苗浇水,会把林思云的画本一页页摊开,对着大海念画本里的内容,像在跟林思云分享她的生活:“思云,今天美院的老师夸我的樱花画得好,说有生命力;思云,我找到我们以前吃的那种香草雪糕了,味道还是一样的甜;思云,樱花苗又长新芽了,很快就能开花了。”她还在美院的画室里,画了很多樱花——粉白的樱花飘在海面上,两个小人站在礁石上,手牵着手,像她们曾经的样子。老师问她为什么总画樱花,江菁笑着说:“因为我有个朋友,她最喜欢樱花,我想替她画完所有的樱花,替她看所有的春天。”

春天真正来临时,海边的樱花苗终于开了花。粉白的花瓣飘在海面上,像无数个没说出口的约定,又像林思云在笑着跟她打招呼。江菁抱着林思云的画本,坐在礁石上,把花瓣一片片捡起来,夹在画本里——那是她和林思云的樱花,是她们永远的约定。风拂过海面,带着樱花的香味,好像林思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菁,你看,樱花真的开了,我们的约定,实现了。”

谢思允是在课间操的人流里刷到消息的。作为和林思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哪怕高中异校,她们也保持着每天分享日常的习惯——昨天晚上,林思云还在微信里跟她说“思允,等高考结束,我们去吃去年那家香草雪糕,再去看樱花展好不好”,字里行间的期待还没凉透,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就像冰锥,狠狠扎进她心里。

标题“高三女生海边溺亡,遗物含樱花图案画笔”刺得她眼睛发疼,点开照片的瞬间,谢思允手里的保温杯“哐当”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像她止不住的眼泪。照片里那支笔她太熟悉了——是江菁送给林思云的生日礼物,林思云曾宝贝地拿给她看,说“你看,笔杆上的樱花,是江菁特意让老板刻的”。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手指抖得连手机都握不住,反复刷新页面,可新闻里的细节越来越清晰:寄宿学校、海边礁石、樱花图案的笔……每一条都指向林思云。她疯了似的冲出操场,不顾广播里的指令,攥着手机往校门口跑,边跑边给林思云打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路上的风刮得脸生疼,谢思允满脑子都是和林思云的过往:小学时两人在院子里种樱花苗,林思云说“等它开花,我们就把愿望写在纸上埋进去”;初中时她骑着自行车载林思云去海边,林思云坐在后座,晃着腿说“思允,你骑快点,我们去追夕阳”;林思云转去寄宿学校前,抱着她哭了好久,说“我不想去,我想和你、和江菁一起”。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眼泪混着风往嘴里灌,苦涩得让她喘不过气。

赶到海边时,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谢思允踮着脚往里看,一眼就看到蹲在礁石旁的江菁——她怀里抱着一本画本,肩膀抖得厉害,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谢思允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江菁,思云呢?新闻上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江菁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到谢思允,眼泪又汹涌而出:“是真的……思允,她走了,她没等到樱花开花,没等到我们一起去看展……”话没说完,就被哭声淹没。谢思允蹲下来,抱着江菁的肩膀,两人一起在海风里哭——她们都记得林思云说过的话,记得那些关于樱花和未来的约定,可现在,约定还在,说约定的人却不在了。

后来谢思允在江菁手里看到了林思云的画本,最后一页画着三个小人,站在樱花树下,旁边写着“思允、江菁和我,永远在一起”。她摸着画纸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林思云曾说“等我们老了,还要一起看樱花”,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有些约定,只能停在纸页上,停在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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