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叮叮当当地碰响,暖黄的灯光把包间照得热热闹闹。方韵渠订的私房菜馆不大,墙角挂着几幅旧年画,带着世俗的喜气。
“来,大家都举杯!”方韵渠开怀地笑,“这一仗我们打下来了,不是因为奇迹,是因为我们终于有人帮我们把事实说出来。”
一屋子人纷纷起身,前阵子的阴霾早已被驱散。有人眼眶红着大笑,有人拉着同伴的手不肯放。林书影被推到正中,端着酒杯笑,笑得灿烂又拘谨。
程棠也被敬酒。但她都摆手委婉拒绝了,今天她只想把热闹留给方韵渠和林书影,自己安安静静坐在靠门的位置,目光却始终落在她们身上。
林书影很快发现了。她隔着人群朝程棠举杯,把手中的酒一口饮尽,悄悄地给了飞吻。
第二轮酒下去,包间里热得连窗子都起了雾。有人拿着相机在桌边提议要拍大合照,喊:“来来来,律师也要坐中间!”
林书影摆手,推辞:“主角是你们。”
一片哄笑。方韵渠适时解围:“让她歇口气,她最近说的话,比我们这一桌加起一辈子都多。”
众人笑,话题一转,就闹着让程棠说些关于他们的方总学生时代的有趣故事。趁着这阵喧嚣,林书影起身轻轻把走出了包间。
走廊灯光昏黄,风从侧门吹进来,带着一股夜里的凉。她站了一会儿,仿佛在整理自己过分愉悦的情绪。
不一会儿,方韵渠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半瓶酒。看见林书影,挑挑眉:“是不是喝不下了想逃酒?”
“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热闹。”林书影摆了摆手笑道。
方韵渠靠在墙边语气带着放松:“其实今晚你是该坐C位的。没有你,我们哪来这顿饭。”
“事实在那。”林书影恢复往常,淡淡的说,“我只是让它被看见。”
“你一直是这样。”方韵渠轻声,“总是跟一切保持距离。”
林书影没有接茬,只是从门缝里静静望着在里面讲的绘声绘色的程棠。过了会儿,她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方韵渠很讶异:“你会主动问我,真少见。”
“关于程棠的父母。”林书影直截了当,“我和她现在很稳定,我想往下一步走。但我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我怕直接问她,她会顾虑,所以我来问你。”
方韵渠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
“你真的想听?”她低声,“这答案,不会太好听。”
“想。”林书影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方韵渠沉默片刻,又喝了一口酒。
“她父母是好人,真的。”她慢慢开口。
林书影没插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会儿你们刚在一起,她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一点保留都没有,回家就跟父母说了。”方韵渠轻轻叹了口气,“她以为他们开明,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一对能包容的父母,所以才那么坦率。”
“结果呢?”林书影的声音很轻。
“结果,被浇了一盆冷水。”林书影眼神一紧。
“她妈就跟没听见一样,只是劝她多吃点,别太累。她爸送她上车时,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年轻人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看似平和,实则把那件事生生按下去。不否认,也不接受。”
“有一次,我在她和你分开后的那几年去过她家。”方韵渠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天的情景,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进程棠老家的客厅,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水果,电视开着却没人真看。氛围一如往常的温馨。
程棠母亲笑眯眯地把一碟瓜子推到方韵渠面前:“韵渠啊,你们同学感情好,棠棠很多事都愿意和你说。”
程棠正埋头剥橘子,听见这句话,眉头一皱。
父亲接过话茬,语气看似轻描淡写:“棠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一个人,难免孤单。我们在想,要不找个机会给她介绍介绍对象。”
橘子皮撕到一半,汁水溅到衣服上。程棠抬眼:“爸。”她语气平静,“你们知道的,我不会和男生谈。”
母亲笑容没变,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轻声叮嘱:“棠棠啊,人不能总一个人,哪天遇见合适的,也未尝不是好事。”
父亲又补了一句:“我们没逼你,随便见见,聊聊,总归不是坏事。”
话说得温吞,却像热汤一样烫人。
程棠深吸一口气,重复:“我喜欢女生,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