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棠在出租屋里盯着那句评论,眼眶发热。她知道这不是掌声,却比掌声更真实。
第一次签售会,桌前只有短短的队。
有人把书递到她面前:“程棠,你的书让我想起我失去过的人。”
程棠笑着签下名字,露出灿烂的笑容,但笑容里的明亮和心口的酸涩,交织成一种奇怪的疼痛。
那天回到家,她把签字笔放在桌上望了很久。笔尖上残留的墨迹,让她恍惚想起了曾经的那个黄昏,书摊、签字笔、和一句“谢谢”。
她深吸一口气,把笔盖重新扣上,像是把某段记忆彻底封存。
在这段困顿的时光里,陪伴她最多的是方韵渠。
她没有毕业后直接考研,而是进了一家创业公司。
忙碌、压力、熬夜,成了她日常的关键词。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抽时间来看程棠。
有一次深夜,程棠窝在沙发上改稿,方韵渠提着外卖进门吐槽道:“你这样不行。世界不会因为你写了几个句子就改变。”程棠抬头,眼神倔强:“可至少我会改变。”
方韵渠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你还是老样子,像只固执的笨狗。”
她把外卖放下,转身替程棠把落地窗关好,风声被隔绝在外。
几年后,方韵渠开始创业,带着一群和她一样年轻的人,做科技相关的项目。她的朋友圈更新频繁,从加班的办公室,到客户的会面,再到投资人的饭局。
程棠偶尔会点个赞,却也帮不上什么。她知道,方韵渠走的是另一条路,理智、清醒,带着野心。而她自己,只能继续在文字里一寸一寸开凿。
有一次,方韵渠在饭局后深夜给她打电话,语气沮丧带着酒意:“程棠,你知道吗?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有好结果的。”程棠握着手机沉默许久,只说:“我知道。”
她想起那句:“你什么都护不住。”
是的,她知道。可正因为知道,她才更要写。
程棠的第二本书出版时,名声渐渐传开。她不再只是一个“新人作者”,而是开始在圈子里拥有了自己的声音。签售会的人变得多了起来,评论里也有人开始用“锋利”“真诚”这样的词来形容她。她在采访里被问到:“你写作的初心是什么?”程棠沉默了一下,笑着回答:“因为我想守护一些东西。”
采访结束,她独自走在回程的路上,晚风吹乱头发。
她知道,自己真正想守护的名字,永远不会被说出口。
而同一个时刻林书影也站在自己的舞台。
两个人,各自成长,彼此错开。
唯一的联系,仍旧是社交媒体上那个安静的头像。
头像亮着,却从未发声。程棠有时点开,盯着屏幕许久。她知道或许林书影也曾做过同样的动作。可她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一年转眼即过。这一天是林书影的毕业典礼。
大礼堂的外场依旧挂满了横幅,红毯从台阶延伸到主席台,掌声与喝彩声交织成一片热浪。
法学院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群即将走向未来的人身上。程棠站在人群之外。
她早已不再是学生,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像个普通的访客。
当主持人念到名字时,全场掌声雷动:
“林书影,法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
林书影身着学位服,步伐稳健地走上台。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她的流苏帽上,投下金色的光圈。她接过学位证书,鞠躬,眼神坚定。
程棠在人群外看着,由衷地为她高兴。人群的掌声像潮水,把林书影推向光的中央,而她只能站在树的阴影里远远望着。
典礼结束,欢呼声散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合影,笑声此起彼伏。有人高举花束,有人把学位帽抛向天空,镜头捕捉下青春最后的狂欢。
程棠靠在梧桐树下,看着林书影在人群中穿行,和导师交谈,神情里透出罕见的温和。她很想冲过去,想说一句“祝贺”,甚至只是想和她擦肩而过。
可理智还是将她的脚步困住。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她只能在远处注视,就像当年林书影在远处静静看着自己。
几天后,林书影的社交媒体更新了一条动态:配图是一张机场的背影照,瘦削的她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翻看下面的评论,程棠知道她获得了全额的奖学金即将出国深造。
程棠盯着那条动态,纠结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点了一个“赞”。她什么都没写。
自此,她们的距离,被一片大洋隔开。程棠明白,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