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书发现不对劲,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六下午。
她刚收到期待已久的绝版画集——那是她省吃俭用三个月才咬牙下单的,拆快递时手指都在抖。
可当她翻开泛着油墨香的扉页,触摸到艺术家亲笔签名的那一刻……
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是失望,不是平淡,是一片空白的麻木。
就像有人在她心里装了个情感过滤器,把“喜悦”那个频道静音了。
她又试了试其他事:
穿上新买的湖水蓝连衣裙转圈(以前她会开心到哼歌)——没感觉。
啃到刚出炉的巧克力熔岩蛋糕第一口(以前她会幸福地眯眼)——味同嚼蜡。
甚至看到流浪小猫成功被领养的照片(以前她会哭)——内心毫无波澜。
她站在衣帽间中央,看着满柜子曾经让她眼睛发亮的衣服,忽然觉得它们只是一堆布料和染料的无意义排列。
“旺财。”她走到窗台边,奶牛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我是不是……出问题了?”
旺财眼睛都没睁:“感冒药吃多了吧,副作用。”
“可我上周就停药了。”江静书蹲下来,直视它的金瞳,“而且这种感觉……不像生病,像有人把我感受喜悦的‘开关’关了。”
旺财的尾巴尖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江静书心里一沉:“……是你干的?”
“怎么可能!”旺财炸毛坐起,“本喵忙着调星星轨道呢!谁有空管你买衣服开不开心——”
话没说完,它看见江静书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带笑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雾,像被抽走了光。
旺财的话卡在喉咙里。
那天晚上,江静书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十六岁,攥着卖西瓜攒下的第一笔“自己的钱”,在夜市地摊前挑发卡。
五块钱的塑料发卡,上面粘着劣质水钻,但她戴上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公主。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不是因为梦美好,是因为——她连怀念那份喜悦时,都感受不到怀念的滋味了。
她坐起来,看着蜷在床脚的旺财。月光下,奶牛猫的轮廓柔软,呼吸均匀,但耳朵在梦里微微抖动——它在装睡。
江静书忽然想起暴雨夜,那个缩在她怀里哭着说“怕黑”的造物主。
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她伸手,轻轻抚摸旺财的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旺财……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生气了,所以惩罚我?”
“还是说……你遇到什么事,需要我这样?”
“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你这样,我……我心里难受……”
眼泪掉下来,砸在旺财的毛上。
不是为自己,是为怀里这个——明明拥有创造星辰的力量,却总在深夜里像孩子一样害怕、现在又不知为何在闹别扭的、她最重要的小猫。
旺财的身体僵住了。
它慢慢抬起头,金瞳在黑暗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有被戳穿的慌张,有倔强,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孩子气的委屈。
“……谁让你哭了。”它小声说,用爪子笨拙地去擦她的脸,“本喵最讨厌看人哭了。”
江静书抓住它的小爪子,握在手心:“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
漫长的沉默。窗外的月亮都移了一寸。
终于,旺财把脸埋进她掌心,声音闷闷的:
“……我怕你玩够了。”
“什么?”
“这个世界上……好玩的那么多。” 它抬起头,金瞳湿漉漉的,“漂亮衣服,绝版书,好吃的,旅游,朋友,甚至以后可能出现的……喜欢你的人。”
“我怕你哪天在这个物质世界玩得太开心……就把我忘了。”
它越说声音越小,像个怕被丢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