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那丝阴郁之气似乎更重了些。
半晌,他沉声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查。查清他的身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柳寒酥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美目流转,带着一丝探究看向萧七临冷硬的侧脸。
她忽然放下团扇,身体微微前倾,红唇勾起一抹似真似假的媚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劝诱和提醒:“公子若真是对那人……在意呢?”
她故意将“在意”二字咬得又轻又柔,带着暧昧的试探,看萧七临没有反应,才继续往下说,“奴家瞧着,最好啊……是您自己亲自去瞧瞧、品品。那位‘七爷’出门都戴着面具,摆明了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这般做派,非富即贵是必然的,心思也深得很呢。”
她眼波盈盈,“咱们用旁的手段去查,万一打草惊蛇,或是让对方觉着被冒犯了……岂不是平白惹人介怀?”
“不该管的别管。”萧七临起先沉默听着,不知为何骤然转头,冰冷的眼神如实质的刀锋,目光中的警告和压迫感让柳寒酥呼吸都窒了一瞬。
柳寒酥脸上的笑容僵住,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红唇微张,最终只是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意与复杂,低声道:“……是。奴家僭越了。”
萧七临不再看她,霍然起身。
蓝白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大步走向门口,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就在他伸手即将拉开那扇雕花木门的瞬间,脚步却突兀地顿住了。
身影在门扉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紧闭的门,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到近乎自语的声音说。
“罢了。”
他又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说道:“……不必了。别找人查他。”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一把拉开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回廊的阴影里,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包厢内回荡。
柳寒酥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僵在原地。
她脸上的妩媚风情彻底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愕然。她猛地抬头,望向那扇已然紧闭的门,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可惜,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柳寒酥望着那扇重新合拢的门,脸上的惊愕慢慢褪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复杂。她缓缓拿起萧七临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酒,指尖冰凉。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与困惑。
“不必查了……”她喃喃着,艳丽的红唇勾起一抹苦涩又带着点茫然的笑意,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公子啊公子……您这到底是……不在意了呢?还是……”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太过在意,反而不敢深究了呢?”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柳寒酥久久端坐凝视着,背影单薄,有一种艳丽的孤寂。
楼下大堂,柳清清最后一个收势动作定格,剑尖斜指地面,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短暂的寂静后,如同滚油入水,激烈的掌声与震天的叫好声轰然炸响,几乎要掀翻屋顶。
柳清清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
她利落地收剑入鞘,目光却冷凝无比地抬眼看向三楼那处被撩起一角的细纱帷帐——谢明岑所在的位置。
隔着朦胧的纱幔和喧嚣的人声,谢明岑清晰地接收到了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
他眉梢一挑,面具下的唇角反而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心道:嚯,脾气还挺烈。有意思。
柳清清收回目光,再不看任何人,转身,挺直着背脊,穿过依旧沸腾的人群,径直走向后堂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珠帘之后,并未如寻常乐伎般回到点她出来的“七爷”身边复命。
谢明岑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侍立一旁的侍女立刻会意,轻轻放下了那层朦胧的细纱帷帐,将楼下鼎沸的人声和探究的目光隔绝了大半,雅座内顿时清静不少。
他顺手拿起桌上温着的玉壶春,给自己斟了一杯。清澈的酒液落入白玉杯中,漾起一圈涟漪。
他凑近杯口,深深嗅了一下那清冽中带着花果甜香的独特气息,然后才慢悠悠地啜饮一口。
酒液滑入喉间,初时绵柔,随即一股温润的暖意散开,回甘悠长。